簡雅生女兒時吐得厲害,孩子生下來有些弱。
這一胎,她適當補了補,以免重蹈覆轍。
五個月之後,簡
雅的肚子氣吹似的鼓了起來,禦醫看過,說是雙胎。
雙胎,曆來難產極多。
簡雅陷入了恐慌之中。
崔氏為此把她接回簡家住了幾天,遍尋產婆,學習經驗教訓,教她如何飲食,如何鍛煉。
簡雅慢慢安穩下來,耐心等待生產。
雙胞胎大多發動的早,簡雅也是如此。
這天晚上,簡雅忍著陣痛去蹲恭桶,剛一解褲子,一股暖流便順著大腿流了下來。
她生過蕭謹言,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立刻尖聲叫道:“我要生了,我要生了,奶娘,快叫產婆。”
英國公府的世子妃要生產,產婆是早就備下了的,聽到聲音,立刻從後罩房趕了過來。
燒水,棉花,棉被,剪刀,人參……所有的東西都在時刻準備著的。
蕭仕明放下美人和美人圖,迅速趕來易園,等在堂屋裡麵。
如今是夏天,隻隔著一層門簾,簡雅歇斯底裡的喊聲就像在他耳邊一樣。
蕭仕明有些不安,從座位上起來,來回踱著步。
“明朗,怎麼樣了?”英國公夫人趕了過來。
蕭仕明正要回答,就聽裡麵響起了“嚶嚶”的哭聲,便道:“應該出來一個了。”
他話音將落,梁媽媽抱著嬰兒走了出來,“恭喜夫人,恭喜世子,是個小公子。”
英國公夫人喜笑顏開,急吼吼地把孩子接了過去,說道:“我們蕭家有後了,太好了太好了。”
蕭仕明也湊過來看孩子。
兩人沒問簡雅一句。
梁媽媽冷著臉,轉身又進去了。
她將進屋,就聽一個產婆說道:“世子妃,不能泄氣啊,還有一個呢。”
簡雅有氣無力地說道:“不行,我沒有力氣了。”
梁媽媽急忙端起參湯,舀起一勺送到簡雅嘴邊,“世子妃快喝幾口,喝下去就有力氣了。”
這是要命的關鍵時刻,簡雅珍惜自己,當然不會矯情,大口大口地喝了五六口。
婆子見她差不多了,催促道:“來來,世子妃再用力,用力啊,就像剛才一樣就行,很快就出來了。”
“啊……”
“啊……”
“不行不行,腳先出來了。”
“塞回去,塞回去,重新調整。”
“怎麼回事,難產了嗎?我要我娘,快去找我
娘,嗚嗚……”簡雅慌了,大哭起來。
梁媽媽驚出一身冷汗,柔聲勸道:“世子妃,現在不是慌的時候,雖然腳先出來,但還能調整,不要怕,咱們太太生三姑娘時也是如此,最後還不是安然無恙了?”
話雖如此說,但簡雅身子骨一向不好,心裡一怕,鬥誌便也隨之瓦解了。
五個產婆,兩個鼓勵簡雅用力的,另兩個調整孩子的方向,還有一個出去了。
“夫人,世子,現在情況不大好,保孩子還是保大人?”那產婆問道。
“到底什麼情況?”蕭仕明道。
“難產,世子妃用不上力。”產婆道。
“保孩子!”英國公夫人道。
“保大人!”蕭仕明也道。
“姑娘!”屋子裡的梁媽媽忽然大叫一聲,“姑娘,你要是再不用力,肯定會一屍兩命的,你真不想活了嗎?”
“活,我要活,嗚嗚……”簡雅哭了起來。
“那就用力,用力啊!”梁媽媽鼓勵道。
“好,我用力。”生死關頭,簡雅到底振作起來了,重新大呼小叫起來。
“出來了出來了,好了好了,還是個男孩!”
“不好了,不好了,大出血了。”
“快叫禦醫,快叫禦醫。”
“你胡說,你胡說,我沒大出血,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啊!”簡雅臉上血色全無,她用儘全身的氣力發出來的叫聲還沒有剛出生的嬰兒大。
梁媽媽看著簡雅身下濃濃的血色,登時麵如死灰。
大出血,叫禦醫有什麼用,禦醫來了人也死了。
她哭著把孩子放在簡雅身邊,說道:“世子妃,你看看孩子吧。”太太不在,能陪簡雅去的隻有她和孩子。
簡雅閉上眼睛,“我看他做什麼,要不是他我也不會大出血。不不,我沒大出血,我不會死的,我怎麼會死呢?該死的是簡淡,她已經死了,我就不用死了。”
都是報應啊。
梁媽媽抹了把淚,道:“世子妃,我去叫世子,讓他看看你。”
簡雅搖搖頭,“我不要看到他,我困了,好累,我要睡一會兒,明天你再叫我……”
蕭仕明進來時,簡雅已經閉上了眼睛,雖然還有氣,人卻已經不行了。
簡家在一個時辰後得到了消息。
崔氏昏了
過去。
簡雲豐掐了好幾次人中,她才幽幽醒來。
簡思越吩咐王媽媽,“王媽媽給母親梳洗一下吧。”
王媽媽冷笑一聲,跪了下去,說道:“奴婢想贖身,請二老爺務必答應。”
簡雲豐先是一怔,隨即怒道:“這是什麼時候,王媽媽老糊塗了不成……”
王媽媽打斷他的話,“老奴伺候太太三十載,始終忠心耿耿,可二姑娘竟然用老奴的女兒和外孫的性命為要挾,逼著老奴的女婿殺了三姑娘,之後又讓人暗中殺了老奴的女婿。”
“二老爺,老奴寧願老奴糊塗了,然而老奴糊塗不了啊,嗚嗚……”
“什麼?!”簡雲豐如遭雷擊。
簡思越“撲通”一聲坐在椅子上,大顆大顆的淚水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簡思敏道:“你胡說,你胡說,二姐和三姐好的很,二姐為什麼要殺三姐?”
王媽媽用袖子抹了把眼淚,“是不是真的,簡二老爺問問太太不就知道了嗎?”
“太太應該知道一些了吧,太太叫人看著我們一家,不就是怕我們一家說出些什麼來嗎?”
“二老爺,你就發發善心,放過我們一家吧,就算不贖身,去莊子也成,老奴隻要不伺候太太,做什麼都成。”
崔氏哭著,一言不發。
也就是說,王媽媽所言非虛。
簡雲豐的臉黑得嚇人。
一個女兒殺了另一個女兒,現在這個女兒也死了?
這天大的醜聞,居然發生在書香門第的簡家,發生在他們二房?
簡思越和簡思敏白著臉,目光盯在崔氏臉上。
崔氏顫抖著雙唇,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小雅把她們母子送回來時,我才知道此事。”
“老爺,小淡死了,小雅也死了,就當一命償一命,這件事就過去了吧。”
“小淡本可以不必死的!我本可以救到她的!”簡思越突然吼道,他指著崔氏,“你逼著小淡代嫁,小淡不得已,嫁了,到頭來簡雅又殺了她?憑什麼!”
“小淡活了十八年,你們對她一天都沒公平過,這件事我過不去!”
簡思敏大哭起來。
簡雲豐閉上眼睛,問道:“過不去你又能如何?”
簡思越歎了口氣,人也頹了下去,說道:“是啊,人都死了,我又能如何呢?但不管怎樣,英國公府我不會去的。”他扔下這句話便出了梨香院。
第二天,在英國公府吊唁的崔氏得到消息,簡思越獨自回衛州去了。
簡雅下葬後,崔氏大病一場。
從此,她始終纏綿病榻,直到五年後死於一場風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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