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瑤, 你過來了啊。”先說話的人是張雲瑤的小姑，她招呼著張雲瑤過去坐, “最近你擔任教導主任, 我聽學校不少學生說, 你十分稱職，學生們因為你的到來都變的勤奮不少呢, 咱們雲瑤工作能力就是強。”
“小姑也很厲害, 有小姑在，學校的學生都不敢受傷了。”張雲瑤衝著笑容有些僵硬的小姑笑了笑, “他們都怕小姑給他們治病，太操心, 老得快。”
“雲瑤！怎麼跟你小姑說話呢！”張雲瑤的親爹，這麼多天以後, 終於現身了, 他長得和張雲瑤一點兒都不像，“陰陽怪氣的，快坐下來吃飯。”
“沒事沒事，孩子還小呢。”小姑非常大方的赦免了張雲瑤陰陽怪氣的罪過, “對了，聽說雲瑤這兩天跟學校幾個學生走的很近，是因為這兩天發生的跳樓事件吧？不用擔心, 不會有事的。”
身為校長的叔叔一直悶頭喝酒吃飯，完全不參與話題。
而張雲瑤的親爹則是一臉憤怒的表情，隱約還能看見上頭有自大的驕傲。
這不是一場家庭聚會, 這是一場戰爭。
一場關於人權的戰爭。
張雲瑤不想將話題拔高到很高的高度，但身為一個人，首先要有的就是良心，不是每個人都有良心，不過身為人工智能的張雲瑤，良心一定是合格的，達標的。
多麼可笑，人們自己都沒有良心，卻要求他們創造出的人工智能有，而且還要求人工智能嚴格恪守人類的各種道德法律，明明那些東西，都無法束縛人類本身。
“為什麼不會有事？連著兩個學生跳樓自殺，第一個還能說是因為學業壓力過重，第二個呢？你們不知道嗎？第二個學生的屍體上還有紙錢和蠟燭，一看就是在祭奠前一個學生，他們是同一個宿舍的好友，沒道理祭奠逝者，用自己的命當貢品吧？”
張雲瑤的一番質問，讓本來就奇怪的家庭聚餐氛圍，變得更尷尬了。
小姑嗬嗬一笑，看向隻管吃飯的校長叔叔，“二哥，看來今兒個這飯吃不到嘴裡了，咱們先走，等下次有功夫再聚餐。反正比起那些短命鬼學生，咱們的時間還長。”
她終於撕破了那層假兮兮的麵具，露出了對學生的輕視。
不，是對人命的輕視。
張雲瑤突然明白了，為什麼她看著這幾個人時，心中會覺得惡心，是因為在他們身上，她無法體會到對人類生命的敬畏。
大概是因為張雲瑤是由人類創造的生命，所以張雲瑤什麼都不懂的時候，就知道何為生命的偉大了，生命二字，是世界上最美的東西，任何踐踏生命的行為，在張雲瑤看來，都是無法原諒的罪過。
“十二點後，進入教學樓的學生，就一定會死去，這個詛咒你們都知道，為什麼不拆了教學樓？為什麼明知道那裡有詛咒，你們卻不管不顧，任憑發展？”
張雲瑤不明白，這些人到底是在想什麼，如果想賺錢，那不是更應該儘全力讓學校變得更好嗎？一個經常有學生自殺的學校，怎麼想也不會有好名聲吧。
“嗬嗬，雲瑤，這個問題，在五年前你也問過我，幾年過去，你就忘了我的回答。”小姑嗬嗬一笑，用手敲了敲桌子，“正因為有那個詛咒存在，咱們學校才能愈發昌盛，越辦越好，每年奇高的升學率，你以為是怎麼來的？”
這不是詛咒，這是一種祭祀。
用學生的命，去供養整個學校的學生。
一所擁有極高升學率的學校，所有家長趨之若鶩的存在，即使那些家長知道這所學校很邪門，經常有學生死，又能怎樣？
“你彆怪我們，要怪，就怪那些學生的家長，你以為他們是傻子嗎？很多學生出身極高，家中有錢有勢，他們的家長會不知道學校的事？結果你也看到了，咱們學校每一年入學的學生都比上一年多，而且升學率一直很高，家長對咱們學校多滿意啊，雙贏互惠的事，不要追究那麼多。”
“可你們想過，那些死去的學生嗎？”
“哈哈哈，雲瑤，死人有什麼好在意的？再說，連他們的父母都不追究到底，外人管那麼多乾什麼？”
張雲瑤靜默，她看著小姑和叔叔離開，隻剩下那個和她長得不一樣的爸爸。
“我以為你已經長大了，懂事了，所以才要求回學校幫我的忙。”良久，親爹開口了，他的聲音帶著不一樣的冷漠。
張雲瑤站在原地，她想說話，卻發現自己張不開嘴，是原主的情緒在影響她。
不是不知道一切的真實，而是選擇去避免看見真相。
原主甚至一直不出現，或許就是因為她在害怕。
她不光害怕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張雲瑤和晉江，她也害怕追尋到真相。
上一世的原主，什麼都不懂，她隻能看著學生們一個個的死去，她一遍又一遍用同樣的手段安撫家長，有的家長要錢，有的家長要勢，有的家長要補償，要真相。
學校就好像是一個巨大的利益網，不管那些家長如何掙紮，學生如何掙紮，所有人都逃不出這張利益網的範疇。
所有人，都被牢牢困在網中，不得解脫。
那個死後沒有入輪回的女學生，如今還加了個周齊宇，他們又想得到什麼答案，才日複一日的重複自己的死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