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走近,伸出手來欲撫侄兒頭頂:“小雁起。”
雁起聞聲偏頭一看,見到了雁回立即從石凳跳下來,規規矩矩行了個禮:“皇後姑姑萬福金安。”
見雁起煞有其事的模樣,雁回不覺好笑,她便也鄭重地免了禮。
行禮後,雁起上前拉住姑姑的手,指著這隻鳥兒:“皇後姑姑,侄兒有禮物想要贈與您。”
雁回看了眼模樣憨態可掬的小鳥,似乎是個看似無害實則暗藏小心機的畜生,趁著雁起不注意便啄了他手中的鳥食。
雁回當即護住雁起,查看他有沒有被鳥兒啄傷。哪知懷裡的小侄兒隻搓了搓了手,認真對鳥兒說教:“你既吃了我的東西,便該知吃人嘴軟的道理。”
這副認真的模樣又逗樂了雁回,見雁起沒有被傷著便鬆了口氣,正要說什麼猝不及防被打斷。
——“皇後姑姑萬福金安。”
——“皇後姑姑萬福金安。”
——“皇後姑姑萬福金安。”
音色怪異,一連說了三聲,竟是從這隻鳥兒口中發出的。
雁回稀奇,雁起拉了拉雁回的袖袍:“這便是侄兒想要贈與您的禮物,還望皇後姑姑笑納。”
‘噗嗤’。
不止是雁回,庭院內的宮人都被逗樂了。
難得沒有每日請安的虛禮,加之雁起帶了這麼個寶貝入宮,雁回這半月過得實在舒心。
另一邊,養心殿。
解決了江南堤壩一事,謝昀心情快哉。整日沉迷政務不苟言笑的萬歲爺,今兒個難得有了興致,竟逗起西域進貢的鷯哥兒,這隻鷯哥通體黑色泛著銅綠色的光澤,足上用一根小金鏈拴著,鏈條另一頭隨意掛在虎座鳥架上。
可無論謝昀怎麼逗弄,鷯哥始終愛答不理。
“朱頤。”謝昀喚朱公公:“都說這鷯哥最有靈性,朕看不儘然。”
朱公公是個人精,為萬歲爺高興,當即罵了鷯哥幾句,罵完後將手中的纏絲瑪瑙盤往前遞了遞,謝昀順勢拿過瑪瑙盤中央裝著鳥食的琉璃小盞。
“若有靈性,該知曉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謝昀喂著鳥兒,鳥兒依舊不肯賞臉:“這鳥兒食了珍饈便看不上粗糧,竟為了珍饈不惜推食。”
知曉謝昀這是意有所指,朱公公正要附和,天子將小盞扔回瑪瑙盤,鳥食灑了一地,殿中一眾宮人駭得伏身跪地,兩股戰戰,頭埋得死死的生怕觸了天子黴頭。
“富貴尊榮權勢滔天。”謝昀冷冷一嗤,再凝著鳥兒的目光似烤炙的刀刃:“沒了這些,朕倒要看那所謂簪纓世家還能不能沉得住氣!”
天子神色冷冽,黑漆漆的眸子涼如山澗冷泉沒有一絲溫度。
朱公公耐心等著,不知過了多久,見謝昀臉色略微柔和了些,這才讓小太監掃了金磚上打落的鳥食,他重新往琉璃小盞內裝了糧食,走到謝昀身邊,舉著瑪瑙盤也不吭聲。
一主一仆對峙片刻。
“狗奴才。”謝昀佯裝大怒:“那畜生既不搭理朕,斷沒有朕曲意奉迎之理!”
見此,朱公公暗自鬆了一口氣,道:“稟聖上,坤寧宮娘娘前些日子也得了一隻鳥兒,奴才聽聞那鳥兒倒是有趣,什麼都想吃。旁人隻要用食物作餌,便是讓它說什麼它便開口說什麼。”
鳥為食亡,畜生本能便是如此。
這養心殿的鷯哥倒是頗有靈性,隻吃好的不吃飽的,伺候不好了屁都不放一個。
朱公公這麼一提,倒讓謝昀想起了雁回,自半月前踏足坤寧宮至此之後他再沒過問,上回也不知道著了什麼道,竟多此一舉特意讓驃騎大將軍送子入宮陪伴皇後。
“皇後的病如何了?”
“聽聞已是痊愈了。”
謝昀坐回龍案,拿過一本奏折看了兩眼,隨後將奏折扔在案上,起身:“這鳥兒有這般奇妙?朕還不信了。”
“擺駕坤寧宮——”朱公公在謝昀身後出聲,正要邁步跟上謝昀,隻見謝昀半轉過身,吩咐。
“把這鳥也帶上。”
“喏。”朱公公恭敬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