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貴妃死死揪著裹在身上的簾帳,唇色臉色蒼白一片。
“我隻是想觀瞻聖上天顏……”蘭貴妃說得磕磕巴巴,一抬眸對上雁回的視線,心底那好不容易鼓起的一口勇氣一散而儘,她避開雁回的目光絕望道:“未曾想過會惹怒皇後。”
似乎知道自己太拖延,雁回沒有耐心等自己尋開脫的理由,她趕緊補救道:“畫……畫……畫就在偏殿。”
蘭貴妃說完也不敢去看雁回的麵色,隻能夾著雙臂躲在謝昀身後。
雁回用眼覷著謝昀,“畫若無礙,蘭貴妃欺君之罪,聖上自己定奪。畫若有受損半分,清君側!”
說完便是頭也不回地往翊坤宮偏殿去,見雁回走了,蘭貴妃低聲向謝昀說了兩句,謝昀麵色一沉,冷著聲音讓人將蘭貴妃帶了下去,隨後迎上雁回的背影一前一後去了翊坤宮偏殿。
雁回前一腳到了偏殿,謝昀後腳便跟了上來。
雁回沒有心思去管謝昀,一入殿內她便尋到了畫,她急忙走進一瞧,多年來受的委屈全部湧上了心頭,某種一點就燃的情緒終於控製不住衝破了她所有的理智。
畫沾了水,許是蘭貴妃一邊沐浴一邊觀瞻畫時不慎將畫落入浴池中。
那畫中人的麵相已經泅濕糊作一團,五官輪廓化成灰黑的墨跡,再不辨昔日容顏。
雁回森寒爬滿血絲的目光死死地釘在畫像上,心裡傳來一陣陣劇痛。
她握緊了手中的劍,當下就要轉身衝去殺了蘭貴妃,卻和跟在其後的謝昀撞了個滿懷。
兩人皆是往後一退。
謝昀眺了眼畫,再垂眸看向雁回,目光從她隱隱發紅的眸子一直落到長劍上,隨後謝昀驚訝發現,劍在抖,雁回在發抖!
破天荒地,謝昀一肚子窩火都散了,他何嘗不清楚他這個皇後對自己的愛慕,從那晚夢囈念自己表字,和愛屋及烏地隱忍蘭貴妃發難,以及現下這副氣極的模樣都可以看出。
謝昀難得泛起了一絲不忍,僵硬地勸慰道:“不過是一幅畫。”
雁回抬眸,她凝睇著謝昀更像是再看另一個人,一樣的眉眼,隻不過那人的眼中不似謝昀沒有一絲溫度,他那雙如星似月的眸子比謝昀的更好看,可再無人知了。
“你知不知道……”雁回喉中一哽:“這是……他在世上……最後一副……”
大漠塞外流竄的敵寇野蠻非常,國舅爺臨危受命,戴上了牛頭鬼神麵具,從此將真容掩於麵具之下。世人隻知驃騎大將軍覆麵征戰鐵麵無情,而不知其容顏下是一副帶笑柔情的容顏。
記得他的人少之又少。
不然,這幅畫她懸掛這般久,又有幾個人是認出畫中人的。
塞外傳來他投敵的消息,自此以後,大梁連他名字都是諱莫如深。
無人記得他,亦無人知曉他,更無人願意銘記他的功勳,他被永遠地釘在恥辱柱上!
雁回哽咽,以至於謝昀並沒有聽清她後麵半句話,他所見,雁回裹挾著殺意就要奪門而出。
“皇後。”謝昀冷聲喚住她。
“朕身為大梁天子,要護的人,就一定能護!”
雁回腳步一滯,回過頭不可思議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