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是自己忘記她生辰時,雁回這也這般說,這是謝昀第二次聽見這句話,不由得謝昀有些恍惚,破天荒地想,自己這麼久以來是不是真的誤會了雁回,她的忍讓不是怯懦,而是所求不多。
若是如此,這紙醉金迷最容易讓人迷失本性的皇宮裡,這份心性倒是難得。
“若愛一個人,難道不想霸占著他,不想朝朝暮暮都膩在一起,不想一生一世一雙人?”謝昀眯著眼,問道。
雁回複雜地看了謝昀一眼,沒答這個問題反而問道:“聖上想說什麼?”
“既然皇後如此大度。”謝昀咳了一下,“采選秀女之事,皇後應當沒有異議吧。”
原是如此,說了這麼多,做了這麼多,隻是為了采選一事。
雁回好笑地看著謝昀,“不可。”
謝昀了然,說什麼不介意,不過都是虛妄的漂亮話。他仰天大笑幾聲,笑裡說不清是嘲諷還是自嘲,或者兩者皆有,他還是太天真,竟差點信了雁回冠冕堂皇的話。
雁回等他笑夠,她本欲向謝昀解釋,天下誰人不知,謝昀寵愛蘭貴妃,後宮佳麗三千卻獨寵一人在百姓眼中可以是佳話,可蘭貴妃剛薨,謝昀便立即又要采選,雁回還想顧全他一世明君的美名。
便如上次自己闖了翊坤宮,她再怎麼暴怒,也為了顧及謝昀的顏麵,給了未著寸縷的蘭貴妃遮蔽。
可謝昀眸中卻冷了下來,像是被一盆冷水澆熄了剛有星星點點的火堆。
雁回很熟悉謝昀這種眼神,每當謝昀流露出這樣的眼神,便是代表,無論自己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
雁回知趣地咽下解釋的話,她也不欲與謝昀有更多的爭吵,到底他是君,她是臣,就算有三個月挾製謝昀的時間,她也隻想儘可能的減少一些矛盾,三月一到,謝昀會怎麼對付自己和雁家,誰也想不到。
“聖上早些歇息,臣妾告退。”
雁回福了福身,終於推開寢殿的門,門外夜寒露濃,疏星幾抹。
候在門外的朱公公見了雁回一愣,似乎沒想到謝昀會這麼快。
“不必拘禮。”雁回先一步於朱公公道,念著朱公公的人情,她善意提醒,“龍顏不悅。”
朱公公正要道謝,殿內忽而傳來一聲脆響。
當下朱公公也顧不上雁回,忙躋身入殿。
雁回緩步向前,殿內的人聲喧囂順著晚風飄進她耳中。
“聖上!”朱公公驚:“快傳太醫!”
“來人,快將這清掃了,若有碎渣子,仔細你們的性命!”
雁回聽得清清楚楚,猜是謝昀發脾氣摔碎物件時不慎傷了自己,但她並沒有回頭。
她不知道,殿內那雙犀利的眼一直注意著自己。
直到她將要走下階梯,忽聞朱公公的聲音。
“我的萬歲爺勒!您這臉上可都是傷。”
雁回一愣,毫不猶豫地轉頭朝寢宮奔赴回去。
謝昀看著她去而又歸,嘲諷的話都到了嘴邊,卻見那人目光觸及自己臉上的傷口時,竟撲簌簌掉下淚來。
頃刻間,他喉中的話像煙霧消散得無影無蹤。
謝昀從未見雁回哭,就算是上次被奪了畫也都克製著。
雁回當真是……
一腔愛意,發自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