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嘖嘖稱奇問道:“當地民風如此開放?竟是男女共/浴?”
驚絮一嗆,臉頰一紅,道:“不……不是的。”
來往行走奔波的多是男子,偶有女子住店肯加錢的話店裡也是提供熱水的,隻是雁回和驚絮為省去不必要的麻煩,一直以來是以男裝見人的。
雁回還打算在此處整住上兩日,她們攜帶的乾糧已經不多了,需要采備。此處又離下一驛站甚遠,馬兒也需要好好休息,若是這在荒涼處讓人知曉她主仆二人乃女子,不知會遭什麼人惦記上。
驚絮憤恨道:“那店小二懶得出奇,我加再多銀子他也不願去挑水。”
不知是過慣了宮裡的好日子,雁回覺得身上粘粘得難受,思忖半響歎氣道:“罷了,銀子省著點花,晚些時辰我再去那混堂便是。”
夜裡淅淅瀝瀝落了兩滴雨。
客棧次等的某間客房,國舅爺看著一人都嫌狹小的空間歎了氣,房裡隻有一張小的可憐的床榻,星河撓了撓頭羞愧道:“主子,咱們的銀子能住上客房已然不錯了。”
國舅爺很窮,但他到底是跟了上來。
一路追著雁回,雁回於驛站隨意更換良駒,窮得響叮當的國舅爺隻能斥巨資花錢購買駿馬,到之後便隻能買馬騾,再之後隻能主仆二人同騎一驢。
先前路過客棧馬廄,國舅爺看著馬廄裡吃著精飼的兩匹駿馬再看看旁邊累得恨不得四腳朝天的驢陷入了沉思,隨後好不要臉地從駿馬嘴中奪下了口糧塞給了自己的驢,還腆著臉道:“那丫頭不會怪我的。”
星河無言以對。
到了廂房,國舅爺扶額:“我甚至想直接去尋我的外甥媳婦,告訴她,她的舅舅還活著,再倚老賣老求著她借點銀子。”
國舅爺行過軍,什麼樣的惡劣壞境他沒經曆過。星河知他無非是苦中作樂自我消遣,便也道:“主子不是倚老賣老。”
國舅爺一哼,擺出一副‘你若敢繼續說下去,我便將你剁了喂驢’的表情。
星河向來看不懂他主子的臉色,還樂嗬嗬道:“主子是為老不尊。”
國舅爺一愣,這一句話似乎帶了荊棘橫刺,狠狠地紮上了他心口。他表情有一瞬的凝滯,眼中也有一抹晦暗,不過僅僅一瞬便又恢複如常,笑罵:“哪天我若真宰了你,你絕不無辜。”
星河滿臉委屈:“主子……”
國舅爺喝了口水,話鋒一轉道:“你先歇著。”
星河頓時不安:“主子要做什麼?”
國舅爺道:“我出去轉轉,看看有無什麼一夜橫富的生財之道。”
說完,他便推門而出。
其實國舅爺看似放蕩不羈,也有不好意思開口的時候。方才他看見驚絮尋店小二詢問熱水的事,想來是雁回想要淨身。那店小二對驚絮的答複,他也聽得真真切切,於是堂堂前驃騎大將軍,身份尊貴的皇親國戚溜進了客棧後院,偷了六個木桶。
按著國舅爺的話來說,所幸這雨跟下著玩兒似的,他便冒著風雨霏霏一頭紮進雨夜之中,往那幾裡外的井邊而去。
讓他親口告之星河,他是去幫自己的外甥媳婦挑洗澡水,他是當真講不出口,固然昔日威名早不複存在,一身囂張肆意和意氣風華被殘忍磋磨,他骨子裡該有的矜貴依然。
國舅爺武功高強,雖然在大梁天子眼皮子底下裝瘸了五年,但並不妨礙他拎著六隻木桶疾步如飛。
回來時小雨好歹是停了,夜也深了。囊中羞澀的國舅爺直接把店小二從睡夢中喚醒,頗為豪爽大氣地拋了一錠紋銀,待店小二手忙腳亂接住這銀子後,便聽這住在最次最便宜客房的客人道。
“燒熱,送去二樓右邊第三間廂房。”客人又道:“手腳麻溜些,若做得好便來特價廂房再尋我打賞。”
店小二咬了咬銀子,露出一個討好的笑意:“是是是,小的這就去燒水,”
雨一停,隱於濃雲間的月亮堪堪露出一角。
二樓右邊第三間廂房被人叩響,雁回見天色已晚,正要去那混堂,便聞見敲門聲。
雁回看了驚絮一眼,驚絮會意,便戒備著掀開一點門縫。
門外店小二客客氣氣道:“客人,您們要的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