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看著國舅爺與黑幕融為一體。
她知道, 自己不能著急。
重新點上了燈,她這才將地上揉作一團的休書拾起來,小心攤平, 又看了看信中內容。
越看越覺得心中鬱結, 可她非要自作自受地一遍接著一遍看下去。
腦中隨之浮現的還有國舅爺今夜的所作所為。
毀麵,剃發,休妻。
雁回重重吐出心中濁氣, 她不甘地放下信,腦中千回百轉。
這將要被公布於眾的畫是那麼明顯,為何先帝要命人改畫。若是為用雁家鞏固謝昀之勢倒是說的通,可先帝的傳位詔書雁回是親眼見到的,先帝並不喜謝昀, 寧可傳位弟弟, 也不肯傳位給謝昀。
那為何要改畫!
時至今日,雁回可以肯定的是, 先帝或者說連太後都知她心中藏著的人至始至終都是國舅爺而已,那麼先帝改畫之舉必定對其有利。
到底是什麼利,雁回垂下眼眸思索著,案上的燭燃成了拇指大小,眼見著就要熄滅, 忽而有三聲鳥啼。
雁回一驚, 她太心急了以至於差點忘記阿君一直是跟著自己的。
果然,她走到窗邊, 便見恭敬行禮的阿君。
上次她派阿君往雁家遞消息便讓其留意雁家動向了, 這次阿君前來尋她必定是雁家有了動蕩。
阿君道:“主子,雁大將軍入了宮。”
雁回心中一窒,但好歹是硬生生憋住了, 她道:“將木樁破開。”
阿君照做。
一聲悶響,阿君一劍劃開桎梏住雁回腳步的木樁。雁回當即翻越出去,再看天色,已然有了亮白。
阿君將近日探知的消息一一告知,包括段楚秋尋史老太傅的事,還有太後早就安插在雁家的暗線。
雁回抿唇問:“段楚秋其人在哪?”
阿君道:“已被聖上的人帶走。”
這讓雁回稍稍安心了些,阿君便問:“主子,現下我們該怎麼辦?”
“去皇家寺廟。”
雁回知道,太後這些年對自己不薄其緣由也有國舅爺的關係。她在賭,賭這樣的太後會在最後救國舅爺一命。
這邊雁回帶著阿君往皇家寺廟去,那邊國舅爺帶著星河往了宮裡去。他這一路上引了不少人的注視,星河手中還有當時謝昀給他的進出宮闈的令牌,於是進宮也算簡單。
國舅爺許久未到宮中,以前倒是愛往宮裡跑,現下看著這巍峨的宮城倒生出些感慨來。
看著這天色,估摸著謝昀也無法安眠在養心殿待著,國舅爺便輕車熟路地行至養心殿。
到了養心殿放眼一瞧。
文武百官還跪著呢。
整整齊齊地跪在養心殿外,好不壯觀!國舅爺又是一陣感慨,這些人也不知跪了多少日,大抵再跪下去這腿便是要廢了,可是固然如此,這些人也強硬著用這種方式逼迫著謝昀低頭,讓謝昀要了自己和雁回的性命。
“嘖。”國舅爺一陣唏噓,他雖然嘴上從未說過,其實心底還是覺得對不起謝昀的,這麼看來自己又成了謝昀的麻煩,就覺得自己忒沒用,護不住女人又給外甥徒添煩憂。
他這一唏噓,倒引得跪得齊齊的大臣的側目。
眾人還在逼謝昀下令徹查國舅爺假死一事,一眨眼就瞧見了真人,頓時表情紛紜,百態眾生。
國舅爺與他們遙遙相望隻覺無趣,可心裡是生不出來任何怨懟的。大梁有群臣如此,比起附庸的小人也算到上是大梁之幸。
他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入了養心殿。
朱公公還未來得及通報,便見國舅爺闊步而來。謝昀睨他一眼,皺起眉喝到:“你們一個兩個都是約好來氣朕的!”
殿下還跪著一個雁來。
國舅爺一掀前襟跪了下來道:“草民叩見聖上。”
謝昀沒吭聲了,殿內氛圍詭異非常,空氣裡儘是化不開的沉重。雁來往宮裡來,他還能嘲諷幾句,國舅爺也跟著來了,倒叫他無法開口了。他知道這二人為何而來,有很大原因是為了自己。
想他身為大梁之主,還要讓兩個臣子考慮自己。謝昀覺得好笑,冷冷嗤了聲。
世道的枷鎖就是如此,謝昀其實從一開始便知道雁回和國舅爺不會丟下自己不顧。他緊緊凝著國舅爺,雁回竟放了人來,那麼雁回呢?是做好了以身殉葬的準備嗎?
他忽感一陣煩躁。
那些讓朱公公帶去給二人的話,什麼擇江山,什麼大局為重,這一刻讓謝昀有些後悔。
國舅爺一拱手:“草民有罪,因心中餘孽強擄皇後犯了大罪,懇請聖上治罪。”
謝昀就這般靜靜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