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時候, 如若季娑預料的那般, 阮霄的模樣又發生了變化。
在季娑想要給阮霄棒棒糖的時候，阮霄垂著手有些不敢接；當季娑將棒棒糖硬塞到阮霄手裡的時候, 阮霄似是被燙了一樣縮回了手。
“你怎麼了？”季娑總覺得這跟阮霄幼年時期的經曆有關, 故意皺緊了眉頭似是不高興一般地看著阮霄：“你不聽話我就生氣啦！”
前一天的阮霄聽到季娑這麼說隻會撒嬌，然而今天的阮霄聽到這句話像是觸動了什麼開關, 身體猛烈地顫抖起來！
“你彆生氣, ”阮霄垂下頭，閉著眼伸出左手, 眼睛裡有淚水流了下來：“你彆打我右手了，右手剛剛被繼父用煙頭燙了，我知道我說了你也不會信我，又會說我是自己調皮, 你打吧……”
季娑猛地愣在了原地。
下了一夜的雨已經停了, 太陽緩緩升出地平線, 高瘦的少年站在樹下宛若琉璃一般精致耀眼，然而仔細看上去, 他的眼睛裡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委屈和小心翼翼, 變得一片死寂……
在四歲的時光裡, 阮霄身上發生了什麼？
季娑忽然間覺得季明光昨天添油加醋的話可能是真的：在被家庭傷害過之後, 阮霄的性格很可能發生巨變……
他的母親怎麼舍得？
……
“我不打你，”季娑閉了閉眼, 努力遏製住心頭掀起的心疼, 擠出一個笑將棒棒糖又塞到了阮霄的手裡, 迎著少年不敢置信的眼神，季娑心口一疼，回過頭四下望了一眼，沒找到喪屍，季娑便幼稚地一腳踹了一旁的柳樹上：“你看，我踹了你的繼父！”
“以前都是我錯了，我以後不打你了，我給你買好多好多的好吃的，你原諒我好不好？”
“……”
“真的嗎？”少年捏緊手中的棒棒糖，眼神之中還是有幾分惴惴，似是不敢相信季娑會這麼回心轉意。
“真的。”季娑笑了笑，望著少年因為委屈而癟起的唇，季娑猶豫了一刹，最後仍是踮起腳尖小心地摸了摸阮霄的頭。
在上個位麵的時候，暴君感到難過的時候，季娑記得當時的自己便這般安撫他。
小孩柔軟的頭發和青年粗糲的發質並不相同，但季娑想要安慰人的心情卻相同，
阮霄似乎極為意外季娑的動作，他微微瞪了瞪眼，隨即乖巧地蹭了蹭季娑的手掌，朝著季娑小心翼翼地露出一個笑：“我們以後好好過日子好不好？我很有用的，我長大了會保護你……”
“好！”
“我相信你，你一定能保護好我！”
季娑用力地點了點頭，朝著阮霄綻放出一個巨大的笑靨，眼眶卻有點濕。
最高位麵的民眾們視孩子為珍寶，想要當父母的民眾要經過好幾層關卡考試，隻有測驗合格了才能有資格擁有一個孩子。
季娑是真的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會狠心地想著要虐待孩子呢？
如若時光允許，季娑真的想穿越回過去抱一抱當時受儘欺負的小阮霄，告訴他不用害怕……
這天路上遇到的喪屍比前一天多了很多，但季娑感覺自己能應付，在打鬥的過程中，季娑的實力也有了進一步提升。
阮霄這天一直十分乖巧地坐在副駕駛上，季娑心疼他的際遇，又給他堆了一大堆零食，阮霄一路上一直都在偷偷看著季娑，一旦季娑偶爾對上他的視線阮霄便會紅著臉轉過頭，幾次之後，阮霄眼神裡的警惕漸漸消退了下去，也望著季娑笑了起來。
這次傍晚的時候季娑沒有找到村落，最後季娑挑了塊空地搭了一個帳篷。
季娑和季明光輪流守夜。
上半夜的時候季明光守夜，季娑和阮霄頭對頭睡在各自的睡袋裡，阮霄不住地偷看著一旁的季娑，他也不說話，隻是朝著季娑不停地笑，縱然阮霄自認是個小孩，然而他此時這張臉實在是太好看了，季娑被阮霄看得有些臉紅，隻能再次祭出上個世界哄孩子的那一套：對著阮霄唱起了搖籃曲。
阮霄果然漸漸睡了過去，迷迷糊糊間季娑聽到他在輕聲囁喃：“雖然你總是冤枉我，但你是我最親的人，我真的好喜歡你的，你以後也要對我好啊……”
季娑眼眶一熱，放低了聲音：“我會對你好的，給你很多吃的，讓你每天開開心心……”
阮霄唇角不自覺彎了彎，呼吸逐漸變得平緩，真正睡了過去。
季娑看著他的模樣卻徹底沒有了睡意。
人們總說孩子們不懂事，卻不知道孩子的一顆心最是敏感，也最容易原諒……
“好好睡一覺，希望明天能見到一個高興的你。”
季娑輕輕地歎了口氣。
心裡有些難受，季娑輕手輕腳地起身出了帳篷。
幾乎是季娑一離開帳篷，睡著的男人便睜開了眼。
他收起了嘴角無害的笑容，整個人的氣質瞬間便變得如若寒冰一般冰冷。
此時身體裡的力量十分充沛，他能感受到附近十公裡以內的喪屍，甚至其中還有一隻變異喪屍，隻要他將這些喪屍都召喚過來，那時候這個叫做季娑的女人不一定能逃出去。
然而不知怎的，召喚喪屍的命令在腦海裡過了好幾圈，卻一直沒有傳送過去。
腦子裡不斷地循環著季娑踹柳樹時候的模樣、唱著調子奇怪的搖籃曲的模樣，他也不知道白天傻乎乎的自己為什麼會固執地認為這個叫季娑的女人是自己的母親，也不知道這個女人為什麼會這般嗬護著一個一無是處的傻子……
帳篷外傳來了悠長的吹草葉的聲音，那是季娑剛剛哼唱的搖籃曲的曲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