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和小太監(十)(1 / 2)

宮殿的幔帳輕揚,房屋昏暗,空氣混濁,屋子裡到處透出一股**的氣息。

趙修遠慢慢地走進了這座宮殿。

在他小的時候,他曾無比憧憬著能走進這座宮殿。

那時候寧才人抱著他遠遠地看著這座宮殿,告訴他這裡麵住著他的爹。

趙修遠遠遠地看過老皇帝幾次。

那時候老皇帝還很年輕。

他如同寧才人所說的那般偉岸高大,看起來俊逸非凡,他也會笑,也會溫聲說話,縱然他的笑容和關懷都是給三皇子的。

現在第一次走進這座宮殿,恍惚間趙修遠心中竟生出了一些不切實際的感覺。

簾子後方有人在咳嗽,聲音老邁,像是破漏的風箱,又像是日落時候烏鴉的乾啼。

“水、水,來人……”

趙修遠站定在簾子麵前。

他身後的老道士上前一步,擺出一張殷勤的麵容,走進簾子後扶起了老邁的皇帝。

皇帝已經坐不起來了。

他渾濁的雙目看著眼前的老道士,枯槁的手緊緊抓著老道士的衣衫:“吳道長,你不是說我寫了退位詔書之後我那不孝子會給我送來福.壽膏嗎?他人呢——”

“陛下,”老道士猛地甩開了皇帝搭在他胳膊上的手,迎著老皇帝驚愕的眼神陰惻惻笑出了聲:“您以為您還是那個一呼百應的陛下?”

老皇帝瞪大了眼,被毒癮所掌控的腦子裡難得地劃過一絲清明!

“是你!”皇帝猙獰地撲過來:“是你聯合了我那不孝子——”

老皇帝再次撲了個空。

“不,您說錯了!”老道士愉悅至極地看著老皇帝的醜態,低低地笑了起來,蒼老的眼睛裡突然有了淚:“是我自己要進宮來的,殿下隻是給了我一條生路——”

“您當年為了掩蓋趙貴妃母家偷吞糧餉的罪行,將我一心為國、出麵舉報的兄長全家一齊斬首……嘖!多麼了不得的情誼啊!”

“可您看看,趙貴妃還是被您給廢掉了,她吊死在了冷宮裡,聽說死的時候全身都是虱子,而您的兒子三皇子也被人砍斷了頭顱死在了金鑾殿之外!”

“陛下,”老道士湊近神情恐懼的老皇帝,拍了拍他的臉:“您不是想要福.壽膏嗎?”

“對我而言,你活著即為福,至於壽……”老道士嘲諷地看了老皇帝一眼:“我也希望你能多捱一段時間,我還沒有報複夠——”

老皇帝看著神情陰鷙宛若鬼怪的老道士,瞪大了雙目,臉色蒼白如紙。

……

趙修遠沒再看下去。

他慢吞吞地走出了宮殿。

外頭風輕雲淡,恰是春日好時節,和宮殿裡的幽暗陰沉完全是兩種不同的境況。

曾經高大偉岸的皇帝匍匐成一團宛若最卑微的蛆蟲,那些沉澱在心中的蒼茫和恨意仿若落葉飄蕩到了空中,一點點融入了泥土。

這冰冷的皇宮一向如此:再深厚的情誼到了最後也隻剩下一卷白綾。

而自己以後手握著普天之下最高的權利,真的不會變成和老皇帝一個樣嗎?

幼年那些經曆已經植根進了骨血。

彆人不明白,趙修遠卻明白自己:自己根本對蒼生和百姓沒有一絲憐憫和同情,他擺出寬仁的模樣,一切隻是為了所有人的支持。

難道為了這個位置,自己要偽裝一輩子?

……

趙修遠抿緊了唇,在這一刹那,他忽然間有點想要見到季聰弟弟。

而因為之前自己將季聰弟弟留在寨子裡和舅舅喝茶烤串、自己卻偷偷帶兵進京的事情,季聰弟弟已經很久沒有再理睬自己。

趙修遠歎了口氣,捏了捏額角,差人讓禦廚做了一些季聰弟弟愛吃的點心,朝著季娑住著的宮殿走了過去。

*

原本季娑一個‘外男’是不能住在宮裡的,可現在宮中並沒有女眷,眾人也沒有提出什麼異議。

趙修遠問季娑要不要當官,季娑推薦她在宮裡的乾爹李公公當了太監總管。

現在趙修遠已經成了皇帝,按照趙修遠如今表現出來的一些舉措,他以後很大可能是個明君,季娑估摸著這幾天自己就該離開了。

季娑現在就住在靠近乾爹李公公的宮殿裡,一心想著離開位麵:畢竟對這人有些感情,理智上還是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娶妻生子,現在離開正好——

然而出乎季娑意料,趙修遠當了皇帝已經快一周了,自己還是沒有抽離這個位麵。

發生了什麼?

季娑琢磨了幾天,忽然間想明白明君應該一統山河,然而現在天慶國之外還有另外兩個國家,遠沒有到一統山河的時候。

想明白一切之後季娑心中有些悵然若失,驟然鬆懈了下來,趴在桌子上不由自主地睡了過去。

趙修遠翻窗進來的時候恰好看到了睡在窗下的季娑。

因為季聰弟弟這幾天一直跟自己生氣,趙修遠怕她不願意見自己,索性無賴地翻窗進來先斬後奏。

趙修遠沒想到季娑在睡覺。

趴在桌子上睡覺的季娑一張臉粉嫩瑩白,長長的睫毛宛若兩把小扇,鼻梁秀挺,唇如胭脂。

季聰弟弟長得實在是太俊了!

難怪有幾個大臣家裡的閨女戀慕他,想讓自己給他指婚。

可是一般的女子哪能配得上季聰弟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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