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賈洪斌。
曲月黯淡下去的眼中忽然迸射出了一絲仇恨的光芒。她緩緩地站起身,感受著愈發鋒利的絲線在指尖劃過時帶來的痛覺。
梅如雲的人生原本可以很美好的。
她原本可以活下來的。
如果……如果不是賈洪斌罔顧倫理……
如果不是賈洪斌主動在同學間散布梅如雲和她母親的謠言,又假惺惺地救起她……
如果……如果不是……!
耳邊有風在呼嘯,指尖牽動的絲線在隨著她的動作作響。在陰翳的黑影中,她聽到了中年男人驚慌失措的呼救聲、少女泣血般的哭嚎聲、同伴焦急的喘息聲。金屬與金屬碰撞時發出的聲音不斷地從黑暗中傳出,與那些昏沉的黑暗隨影隨行的低語聲夾雜著笑聲響起,隱隱約約的頌歌聲從遠方傳遞而來。
但她沒有再去聽。她隻是用儘一切力氣地向前奔跑著,感受著風從耳邊呼嘯時帶起的絲絲涼意。冰冷如刀光的絲線在空中拋棄橢圓的弧度,曲月一把將被絲線束縛住的賈洪斌推在地上,俯下身一手掐住了他的脖頸,另一腳將他狠狠地踩在了他的背部上。
這個曾經毀掉那個女孩一生的人,曾帶給她那樣的痛苦、不甘與絕望,在女孩短暫的生命中無法戰勝的怪物,就這樣被曲月踩在腳下,喉嚨中不斷發出痛苦地嗬嗬聲。
曲月看不清他的表情,隻是湊近了他的嘴巴。
“放……放……放開我!”
他一邊咳嗽著,一邊發出憤怒而痛苦的嗚咽聲。
曲月再度加重了手中的力度:“你現在記起來你做的事情了嗎?”
“什……什……什麼?”在極度的驚恐與缺氧中,賈洪斌的語言已經有些紊亂,“你說什麼?!”
曲月:“梅如雲的事情!”
不知是不是真的被嚇得失神,賈洪斌竟發出了嗬嗬的笑聲:“……嗬嗬……你在說……嗬嗬,她可沒拒絕我啊……我又沒說謊……我沒強迫她……嗬嗬……她是自願的,是主動的……”
曲月感覺一股怒火衝向了天靈蓋,手中的絲線再度收緊,疼得賈洪斌再度發出一連串的痛呼聲。
“你說什麼?”她的聲音中浸滿了冷意。
賈洪斌不斷地咳嗽著,他的語言越來越顛三倒四:“嗬嗬……警察,警察來了也沒用……嗬嗬,你個女人橫得很……我沒說謊,梅如雲那個小丫頭,倔什麼倔?她那個媽也是,平時一副清高的樣子,還不是……嗬嗬……她是自己跳下去的,關我什麼事?!你等著,等外麵來人,看我不……嗬嗬……以後看我不把你們一群賤/人弄死……”
曲月冷冷地盯著他,控製著手中的絲線一把將他拎起來,湊近他的耳邊:“以後?你已經沒有以後了。”
賈洪斌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惱怒與疑惑:“……你什麼意思?”
曲月冷笑了一聲:“梅如雲已經死了,你也已經死了。你的靈魂,還有所有人的靈魂,都被她囚禁在這片沃土中,永世……不得超生!”
原本隻是平常的語言,在沃土二字出現後,整個平靜的空間如同炸了鍋一般。原本蟄伏在縫隙中、蠢蠢欲動的影子發出嘹亮而狂熱的高呼聲,無數的影子盤旋著曲月與賈洪斌。
“不……不……!不……不可能!”
話音剛落,曲月就感覺到了身下的賈洪斌開始瘋狂地掙紮,口中不斷溢出尖叫聲。
“這……這不可能……啊!!好痛……!不可能!嗬嗬……”
他想起來了。
或許是無數次的死亡帶給他的痛苦太過濃重,隨著記憶被喚醒,賈洪斌掙紮的力度愈發瘋狂,饒是曲月有無數根絲線的幫助,也難以壓製住一個瘋狂的成年男人拚死掙紮的力度。
“殺了你……”他的聲音中寫滿瘋狂,“殺了你……!殺了你,你替我死吧,你替我經曆這一切……!”
曲月被他重重地摔在地上,無數的絲線在黑霧與影子中劃過一道道弧度。她咬緊牙關,拚儘最後的力氣用力地將絲線向上甩去。
脖子……脖子……脖子……!
她要……殺了這個怪物!
一股巨力忽然扼住了曲月的喉嚨,讓她忍不住發出了痛苦的喘息聲。賈洪斌似乎把她最初的攻擊當成了某種“獻祭”,手中的力度越來越大,掐得曲月感覺大腦一片空白。
殺了……殺了那個怪物……
為她……為她……
“……幫我複仇……”
去死吧……
用你的滿是罪惡的生命,向她贖罪吧。
曲月的雙眼猛然睜大,原本已經渙散的瞳孔中閃過了一絲寒光。她用儘最後的力氣向後拖拽著滿是絲線的十指,已經快要窒息的喉嚨中傳來破碎的呼喊聲:
“沃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