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比孫春語要高上兩個頭,然而麵對著她卻好像被針紮了的氣球,氣勢瞬間弱了下來,小聲喊了句“春語姐”。
“哦,看來還知道我是誰啊?”不同於對好友的輕言細語,孫春語的聲音如同淬冰般寒冷,“知道我是誰,還敢在這裡大吼大叫?誰給你的膽子?”
十秒。
“孫春語。”顧苕月冰冷的聲音響起,“躺在床上的不是聞綠。”
孫春語冷笑了一聲:“綠綠剛剛為你賣命回來,你和她說了幾句話,她就不是人了?”
霧氣開始從縫隙中上湧,曲月卻不敢大意。
空間正是切換時需要一段時間的,就算她直接閉上眼睛滿心想著我要睡覺我要睡覺,這段時間也足夠顧苕月帶領下屬把一個躺在床上動不了的病號殺死了。
顧苕月蹙了蹙眉:“不要胡鬨,我有辨認這類東西的法子。”
孫春語看見她後麵站著的幾個人,臉色白了一下,帶著幾分怨恨地盯著顧苕月:“你要殺了綠綠?”
顧苕月並不打算解釋:“讓開。這是薩恩先生的命令。”
霧氣越來越濃。曲月取消了聆聽的效果,儘可能平靜地閉上雙眼,不去違抗霧氣的侵蝕。那些刺痛、冰冷與恐慌沒有襲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如同回歸母體般的安和、寧靜。
曲月心中忽然冒出了一個想法:
怪不得他們會放棄攻略。
不放棄的話,那條路那麼冷、那麼長、那麼痛苦和孤獨,就算從這裡出去了迎接的可能也隻是另一個噩夢;如果放棄了的話,就可以開開心心地生活在這個夢裡了。
孫春語的聲音已經越來越模糊:“……那我說你……是……呢?”
顧苕月說了句什麼,孫春語似乎徹底憤怒了,嗒嗒嗒跑到曲月身前擋住她:“聞綠帶我這麼久,我怎麼會不知道她是什麼人?”
顧苕月:“你和她統共說了幾句話?她當然藏得住。”
孫春語:“你說薩恩先生下令要你殺了她,那命令呢?通知信息呢?”
顧苕月:“按照規定,我不可以給你看。”
說罷,便一揮手,秩序組的成員從門內衝進病房,將曲月團團包圍。其中一個人還抓住了孫春語,將她往外拉。
顧苕月:“你輕信偽裝的怪物,太過不理智,也先下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迷迷糊糊中,曲月聽到了“咯嘣”的聲音。
孫春語不斷掙紮著,勃然大怒地喊道:“顧苕月!我們跟了你多久,你現在這麼對我們!你複製出來的那個瘋子AI都比你有人情味!”
整個房間都安靜了一秒。
隨後,曲月第一次聽到顧苕月如此憤怒的聲音:“孫春語!”
“砰!”
有什麼重物落地的聲音。
隨後,曲月的視野就徹底陷入黑暗了。
她再次醒來的時候,似乎身處一個狂歡的派對中。男男女女嬉笑著互相推搡,桌上擺著各種各樣的用食堂盤子裝置的食物與被推翻了的飲料,空氣中充斥著甜膩的香味,一個蓄著絡腮胡的男人過來拉她,女孩們伴隨著個人終端調到最大、已經有些失真的音樂起舞。
所有人仿佛都沉浸在一個肥皂泡一樣的夢裡。
曲月推開了男人和女人的手,擋住了遞到她手邊的飲料,捂住耳朵從房間裡逃了出來。空氣瞬間變得清新,大腦終於恢複了思考。
深吸了一口氣,曲月靠著牆簡單地翻看了一下這次分配到的角色信息。
舊影,無從屬組織,女性,名字叫做何玲玲。
是時候了。
曲月閉了閉眼,向著那棵約定好的槐樹下跑去。
和秩序組組長,以及孫春語的交流後,情報已經接近完整了。
尤其是她最後賭孫春語身份並不低的這一點賭對了,一方麵讓她幫忙擋住了空間切換過程中足以致命的幾十秒,一方麵在雙方發生激烈衝突的時候,孫春語因為曲月發來的信息在心中埋下的懷疑的種子、對顧苕月的不滿與憤怒的爆發,竟然當眾說出了一個絕密的真相。
“AI複製”。
曲月百分百可以確定,當時孫春語口中那個“瘋子AI”,一定就是薇薇安。
薇薇安曾經對她說,她“找到了另一種生命延續的方式”;薩恩能吸引顧苕月帶領一整個組的人幫它賣命,條件應該也是如此吧。
——機械化永生。
明白了注定死亡的結局,與副本中的AI達成了協議,複製出屬於自己的AI人格,把一部分意識寄予其上,從而與AI一同分享永恒的生命。
她想,當初薩恩就是這樣承諾的吧。
一股幽幽的清香湧入鼻腔,曲月抬起頭,看見了樹上簇簇如同雲朵般柔軟的白花。
而樹下則立著一道頎長的身影。
曲月的腳步忽然頓了頓。
他緩緩回頭,那雙蒼金色的眼睛帶著細微的笑意。
“朋友,”鐘離微微一笑,“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