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外越野拓展實踐28
曲月聽到背後傳來了一陣陣乾嘔的聲音。是拉尼婭。她強迫自己不回頭去看,但自己因為所謂的「天賦技能」而過於靈敏的耳朵卻讓她聽得如此清楚——拉尼婭在一步步向後退去,腳步擦著草叢發出簌簌的聲音;她劇烈而急促的喘息聲、微微搖晃的身體,最後無力地癱坐在了地上,用力地雙手捂著臉發出嗚咽的聲音。
“糖。”達達利亞第一個開口打破了沉默。他的臉色看起來相當難看,死死地盯著漫過草葉的這灘黑水,“很濃的糖味。已經腐爛了。”
眾人都沒有說話,連一向喜歡和彆人唱反調的賀川都沒有開口。
“原來……原來是這樣。”拉尼婭用手扶著樹,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眼神中滿是麻木與茫然;緊接著,她忽然整個身子都向前用力地俯下,一雙滿是血絲的眼睛瞪得巨大,口中溢出了斷斷續續的瘋狂的笑聲,“糖……糖果!哈哈!糖果湖!全是糖果——都是騙子,騙子!那些飯……那些糖果……原來隻是為了她的一己私欲……”
拉尼婭用力地搖著頭,聲音變得尖銳而急促,逐漸沒有人能夠聽得懂她在說些什麼;而實際上,她似乎也並不關心旁人是否能夠理解傾聽她的話,隻是一個人捂著臉不斷地喊著什麼。
“那條留言……”賀川終於開口了,“……是什麼?”
“提示。”曲月深吸了一口氣,“就像介紹牌一樣,是對那個隱藏區域的提示。”
“到底怎麼了?”李秋生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懵懂。
陳雪抿了抿嘴,拉著她低聲說道:“那個人……人偶,身子不是漲起來了嗎?裡麵都是……這種東西。那是因為為了迎合「女神」的愛好,夢幻小鎮裡所有的居民的餐飲都改為了甜食……是因為一直吃甜食,他們肚子裡才會被腐爛的黑水填滿。”
“那如果我們當時把他們送來的那些蛋糕吃了,豈不得我們也會——”
看見陳雪輕輕點了點頭後,李秋生的臉色瞬間變得一片慘白,捂著嘴緩慢地搖了搖頭。
“拉尼婭。”曲月走到了癱軟在地、雙目發怔的拉尼婭身前,俯下身神情平靜地平視著她,“你想報仇嗎?”
拉尼婭沉默了片刻後,怪笑了一聲:“報仇?……我拿什麼報仇?你們不是說了嗎,她是神,我連個蟲子都不如。我能怎麼辦?毀掉她已經玩膩了的玩具屋?”
“你可以和我們合作。”曲月看著她說道。
“你們?”拉尼婭笑了一下,“你們的處境比我好到哪裡了嗎?被要求參加什麼任務,冒著生命危險來到這裡,橫豎都逃不過一個死?”
曲月並不在意她自暴自棄、拒不合作的語氣,始終保持著平靜的態度:“你說得對,我們幾個人的行動確實很不能稱得上是「自願」。但我們在被規則限製的同時,你們口中的那個「女神」,同樣需要遵守規則。為我們兩方頒布規則的,是你——包括我和在場的所有人、甚至是她,都尚且無法理解的存在。”
陳雪也走了過來,神情溫和而懇切:“拉尼婭,和你說實話,我們離成功並不遠。我們已經在森林中的步行道中找到了一樣我們想要的東西,接下來的目標在這片湖中。我們需要你的幫助……關於湖裡的一切,還有你剛剛說的關於白兔子的事情。拉尼婭,相信我們,你的選擇能夠拯救剩下的人。他們是無辜的,不是嗎?”
拉尼婭沉默了片刻,卻轉向了一直沒有開口的達達利亞:“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達達利亞聳了聳肩:“請問吧。”
拉尼婭頓了頓:“你在步行道的那片小溪裡……見過這些魚怪?”
達達利亞點了點頭。
拉尼婭停頓了幾秒,低聲問:
“它們……什麼樣子?”
“什麼樣子?”達達利亞眯了眯眼,“上岸速度不快,但是上半身的手臂可以快速延長;不能完全脫離水,下半身的魚尾尾端會保持浸泡在水中的狀態;手臂上會分化出眼睛用來判斷攻擊對象、控製手臂動作,是致命的弱點……”
“我不是說這個。”拉尼婭打斷了他,“我是說……它們在水底,是什麼樣的?”
“文明。”忽略了拚命使眼色的陳雪,達達利亞毫不猶豫地給出了這個真實的答案,“某種程度上,我懷疑它們演化出了一種文明。它們在祭拜一顆石頭,上麵有一隻眼睛的圖騰。”
拉尼婭聽完這個答案後便陷入了沉默。就當曲月已經放棄希望的時候,她卻出人意料地歎了口氣:“好吧。既然已經這樣……情況也不可能更糟了。”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湖泊。在黃昏的霞光下,平靜的湖水如血一般,隻有微微顫動的水波預示著湖下那個深不可測的世界。
隨後,她收回了目光,率先向遠離湖泊的方向走去:“走吧,我送你們回鎮上,邊走邊說吧。”
“那這具……我的意思是,亨瑞呢?”李秋生壯著膽子問道。
“……死人之後,這片林子就會起霧。我不知道為什麼。”拉尼婭沉默了片刻,“我不知道該如何掩埋安葬同伴的屍體,也沒有時間了。霧裡的東西會解決的。”
或許是由於原本從事導遊這個職業,又或許是這幾個月在森林中獨自生活的經驗,拉尼婭一邊回答著他們的問題一邊在森林中嫻熟地穿梭,速度也出奇得快,幾個女生甚至要小跑著才能追上。
“你們說的那份「守則」,是鎮長卡倫易頒布的。說是頒布——但實際上,這些經驗都是世世代代生活在鎮上的人們總結出來的,給遊客看,也是警告鎮裡的人不要忘記,我們生活的地方其實暗藏危機。”拉尼婭撥開一條藤蔓,“我們從小就被要求記住、遵循這些規則。沒有人質疑。說實話,即使我進入湖中恢複了記憶和未被乾擾的意識,我也不理解那些規則到底是怎樣製定的。”
“但毫無疑問——其中絕大多數都是正確的。”她直起了身,“有人違背過,但我已經記不清他們的臉了。他們從我的記憶中消失了,那就大概率已經死了吧。”
曲月問道:“拉尼婭,你們在這裡生活多久了?”
拉尼婭搖了搖頭:“我不知道。鎮裡沒有人關心這個。我第一次擁有意識的時候——”她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刻意地避開了「出生」這個詞,“——小鎮就已經在這裡了。沒有現在這麼繁華,和旅遊景點沒有一絲關係——但已經是個相當完整的小鎮了。”
“你剛剛提到鎮長?”賀川摸了摸他的筆記本,但因為一直在趕路也並沒有拿出來記錄,“鎮長是怎麼選出來的?”
“世襲。”拉尼婭回答,“這麼說似乎有些過於誇張了。不過鎮長這個位置一直是卡倫易一家擔任的。我們叫鎮長卡倫易,而父母也叫他們那時的鎮長卡倫易——就這樣,也沒人去關心他到底叫什麼了。”她頓了頓,補充道,“那個時候,因為每一代的「卡倫易」長相都很相似,所以很多上了年紀的人還會開玩笑地說,感覺卡倫易先生長生不老……”說到這裡,拉尼婭的臉色沉了下去。
幾人麵麵相覷,沒有人直接把真相說出來——現在看來,那個鎮長卡倫易,估計還真的沒有「變過」。
“那他在哪裡呢?”達達利亞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