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人影出現在青石長街儘頭。
地青暑吟詩道:“一片孤城萬仞山啊,感謝王之渙給我此情此句。”
白芙蓉:“……哪來的山?”
白福貴哀嚎:“啥孤城啊,分明是關門打狗吧。”
陳玄商咕咕叫:“這夜遊神好小一隻啊。”
李不咎:“……你們咋騷話這麼多。”
陰三嶠:“注意,來了。”
來人確實不壯實,體型纖巧,踩著月光緩緩而來。
她一身黑衣,滿頭銀發卻麵目稚嫩,分不出年齡還偏生眼睛蒙著布條,壓根瞧不見魚尾紋,敲著梆子咚咚梆梆走了過來。
酒館一行人看的渾身發冷。
白福貴牙齒打架,抖抖索索道:“她,她她她這夜遊神……她沒有影子哇。”
地青暑蹙眉:“影子是陰性力量,這夜遊神是陰陽家修士,收了影子,不稀奇。”
夜間打鬥,月光之下還得藏匿影子,實在是麻煩至極。
白芙蓉眼角一抽:“那,這蔻蘭走路腳不沾地,也是陰陽家的法術?”
地青暑:“……”
地青暑遲疑道:“可能吧。”
夜遊神眼睛蒙著布條,也不知是真瞎還是臉上長雞眼了,夜風吹起絲縷銀發,蕩起不詳的墨色法力,隻聽她軟嘰嘰笑道:
“異鄉人啊,我猜你們第一次在蔻陵城過夜?”
酒館人:“……”
酒館人不約而同對視,心道,好幼齒好萌的聲音。
夜遊神還在絮絮叨叨自說自話:
“不知道宵禁令怎麼寫的嗎?”
“那還真是可惜了。”
“宵禁後,家家閉戶,禁止夜遊。”
“違令占據街道者,必遭懲罰。”話落,她音色陡然一轉陰冷,手中梆子重重錘擊地麵,轟隆一聲巨響,濃鬱的黑色從陰沉木低端爆炸開來,竄飛空中,結成彌天大網,朝一行外鄉人撲來!
酒館人一行人神速拉開陣勢!
地青暑拔劍蓄力,立在白福貴身前,麵目綻放金光厲聲喝道:
“古語有言——”
“——不知者,無罪!”
話落,狂言技觸發,燦爛金光霎那炸開,包覆住白福貴,夜遊神的黑色法力竟不得近身,隨後地青暑臉色白了一瞬,開始與黑色觸角纏鬥。
李不咎蹙眉,心道這夜遊神白日法力一般,卻夜間如此神通廣大,並非不敵卻也十分棘手,說完,翅膀一揮,雪白妖力朝蔻蘭襲去。
蔻蘭冷笑:“這位大人欺負我小女子目盲不能視,就朝臉上打,真是十分有風度呢。”隨即,黑色法力侵蝕李不咎的妖力,速度之快令人色變。
兩個打手後方,白掌櫃咬指頭深思。
她眼神遛向了占街的木屋,發覺那些紅線還在如觸角般觸碰木屋底端,左碰碰,右摸摸,動作很童真意思很有趣。
白芙蓉:“……”
白芙蓉擊掌:“我明白了。”
夜晚是陰屬性能量的天堂,陰陽家修士不愧是夜遊神專業戶,李不咎發覺隻要是有陰影的地方都能被這小小夜遊神利用,不由大為光火,他一翅膀把後麵看戲的火係神獸陳玄商拍過來,喝道:
“吐火,弄死她!”
陳玄商被卡住脖子,哢哢咳嗽,剛張開嘴,一股黑煙襲來,衝進他嗓子眼。
陳玄商:“……”
陳玄商發出慘叫,聲音尖銳如被割了蛋的公雞,劃破夜空。
夜遊神聞聲瞳孔緊縮,飛速後退,仿佛那不是聲波而是火焰,灼燒了她一般。
李不咎本來還心焦於雞仔被傷,見此暢快大笑:
“雄雞報曉天下白,夜遊神,你這輩子就沒法出現在陽光之下。”
“雞叫的感覺怎麼樣?”
還沒笑完,陳玄商慘叫變成了乾咳,叫不出聲了。
李不咎:“……”
李不咎笑聲戛然而止。
夜遊神蔻蘭甩開擋光的袖子,冷笑一聲,表示被這隻禿頂仙鶴惹毛了。
她正打算擼胳膊挽袖子摸索梆子敲死這隻禿子仙鶴,忽聽一陣庫庫哢哢聲,仿佛有什麼金屬鐵皮撞擊——然而她目不能視,聞聲不見人。
李不咎正在摳陳玄商的舌頭,單眼瞧他嗓子眼,沒留意身後一條繩子吊住他的腰腹,整個人騰空而起。
李不咎:“……”何方妖孽!
回頭一看,李不咎險些驚得將雞仔甩出去。
隻見龐大的酒館屋身姿纖巧,如蜘蛛掛壁,從兩側伸出金屬肢,攀附住沿街房屋,噌噌噌往上爬。
拴住李不咎白福貴一等人的繩子,就是從屋子機關射出來的。
此情此景,甚為魔幻。
李不咎:“……”
難道我一直住的機關屋,是個蜘蛛精變的?
倒掛的木屋中,白芙蓉從窗戶伸出手來揮舞窗簾,呼喊道:
“你們抓穩,我們要上房頂嘍!”
一眾被吊在空中的人:“……噢。”
隨著木屋精卡擦卡擦、土石飛濺地爬到沿街屋頂,地麵青石路上的夜遊神就顯得格外滑稽了。
她左看右看,目不能視,像無頭蒼蠅,滿地跑的紅線也沒有觸及木屋,好似占地大幾十平的東西,憑空飛了一樣。
李不咎看的嗤笑一聲,風一吹,掛在繩子上的仙鶴還晃了晃。
李不咎:“……”
屋頂上再加一幢屋子,瞅著造型和‘凸’一樣,白芙蓉開門出來,滿意看著樓底下亂轉的夜遊神,得意道:
“我猜對了。”
“這夜遊神目盲,她隻能靠紅線偵察街道上的情況。”
“占街占街,我不占街不就行了。”
白掌櫃搖頭晃腦道,就差來把扇子搖搖了。
冷風吹,天高遠,明月當頭,李不咎被吊在空中深深歎氣:
“白芙蓉,你這沙雕。”
“我是仙鶴妖,你是看不到我的翅膀嗎?”
“放老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