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一閉, 一睜, 六年過去了。
跳進時間漩渦,然後發現自己最親近的夥計是個四方神獸。
——白芙蓉其實分不太清楚,這倆事兒, 哪個給她的衝擊力更大。
陰三嶠對她若有若無的、奇怪的情愫,她早就看出來了。
從最開始跟隨星際酒館的動機, 到後來月夜下刺探記憶,這一樁樁一件件,白芙蓉心中門兒清。
陰三嶠現在還是個不穩定的少年性格, 三歲看老這句話在神獸身上根本就是放屁。
也許他以後會變地陰沉多疑,自私暴戾。
也許他以後會溫柔誠懇,傲嬌不再。
隨著他們的成長, 這一世的原生個性遲早要被以往無數次輪回的記憶所修正、篡改, 最終麵目全非。
新生不再具有意義,隻有過往地無數次重演。
身旁老成持重的陰國師正在和朱雀交談,白芙蓉不明顯地看了他一眼。
神獸真可憐, 從沒有現在這刻般, 白芙蓉深刻地發覺這個事實。
陰國師察覺到她的目光, 看她一眼, 發現這小矮挫立刻避開了眼神, 心中好笑, 衝朱雀道:“看啊, 陵光。”
“咱們的小白掌櫃又回來了。”
“你的酒有著落了。”
朱雀圍著白掌櫃左看右看, 蹦出來一句:“你這麵具不錯啊。”
“幾年不掉色的。”
白芙蓉頗感尷尬, “神君說笑了。”
玄武門廣場中,沉重氣氛未消,青龍隨著李二率領一眾將士直衝後殿而去,白芙蓉注視著他們,恍然想起來一件事——這會兒殿中應該還有個皇帝呢。
麵前的朱雀被白掌櫃的表情逗樂了:“哈哈哈哈,白掌櫃你笑死我算了。”
“李淵算個什麼?”
“帝王道修的不死不活,我家公子幾年前帝王之氣就比他重了。”
“要不是壓著不露,嗨——”朱雀說得正歡,被陰國師瞪了一眼,撇嘴沒再說什麼。
白芙蓉看著朱雀有點牙疼:“朱雀神君,您……好歡快啊。”這好歹也是玄武門殘殺現場,好不?
朱雀嘁聲,瞧不起白芙蓉:“幾年前橋你是個果斷玉人兒。”
“彆在這兒墮我對你的印象啊,白芙蓉。”說完,拿著剛從白芙蓉哪裡要挾來的梅花雕,喝著追隨大部隊而去。
白芙蓉盯著朱雀,眼神複雜。
四方神獸真的是每個都是殊怪個性。
玄武穩重,白虎陰仄,青龍優柔,朱雀沒心肺。
陰國師眼神如炬,瞧白芙蓉這麵色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他心中哂笑,覺得對一個未來人說道一下,也算是有意思——更何況,這個未來人很有可能和下一世的自己,交集很深。
話說,玄武擇主,可是潛意識高於意誌——永遠服從於新王朝啊。
那白芙蓉是誰呢?
她到底會起到什麼作用呢?
新的王朝,會好嗎?
陰國師不想考慮這個,因為沒意思沒結果。
此生不憂來生事,活了不知多少年的陰執明,最懂這個道理。
時間如長河如海洋,如磅礴大雨,一滴水,終究會消失其中再也不見。
四方神獸最得時間的緣分運數,無數次的轉世,這四個靈魂上的時間印記遠超世間任何其他魂魄——更可況,玄武觀未來占大勢,他對於時間之海的領悟,彆人完全無法比擬——所以歸雲鏡擇主陰國師,解釋得通。
那白芙蓉這歸雲鏡的下任主人,是個什麼情況?
她還是個毫無法力,不過區區百歲壽數的凡人。
陰國師雖然不會考慮太深,但是這明擺著的悖論,實在是惹人好奇。
“朱雀就是這樣。”
“無窮輪回,不找個消遣個性出來,我們會被回憶搞得狼狽不堪。”陰國師笑了笑,對白芙蓉解釋道,領著她朝後殿走去。
白芙蓉心中有點難過,低聲道:“我倒也不覺得朱雀神君個性不好。”
“凡事不掛心,也不是壞事。”
“不過,國師您倒是……出乎意料。”
又來了,陰國師心道,這白芙蓉總是帶著一點“破格感”,套話不少,總以為自己和誰都能平起平坐的講話——然而怪異之處在於,她竟真的能每次套出話來。
白芙蓉:因為我來自人人平等的時代啊,大佬。
陰國師負手,淡淡道:“能偶爾看見未來運勢的人,如果不能時時保持鎮定——”
“——那麼玄武就不該存在了。”
白芙蓉犀利問道:“所以最好置身事外?”
陰國師看她一眼,“所以最好理清腦子。”
白芙蓉默默想著幾年前初相識,陰三嶠那幼稚怪毒的個性,不知為何有些心酸。
後殿中,父子相殘的戲碼旁觀者看的真是驚心動魄。
白芙蓉沒忍住,還是歎了口氣,白虎為著已經往生的舊主嗬斥李世民忘恩負義,隨後被氣運大盛的青龍神君摁著揍了一頓。
李淵麵色鐵青在座上看著。
他無能為力,為著王權穩固,他挑唆兩個兒子相爭這樣自己坐的太平——然而沒想到的是,自己這二兒子真是個天生的帝王星,勇猛果敢,下手乾脆利落。
唐王朝在他手中,定會不可一世,李淵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