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三次(1 / 2)

一覺醒來, 睜開眼睛,白芙蓉已經不想評價陰國師那自信滿滿的話了。

眼前根本不是昨晚熬夜入睡前的那個歸雲府屋頂。

——嗬, 什麼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狗屁。

要不是我眼明手快有先見之明熬了幾個通宵,默寫了很多工部的設想和規劃,這會兒第三次卷入時間漩渦的時候,你丫和姬萬裡那貨哭都來不及!

果然又是一個九日循環。

我還真是和九這個數字耗上了,白掌櫃咬牙切齒,恍然想到歸雲鏡外的人人事事, 發覺這短短不到一月時光,仿佛過了很多年。

這感想, 讓白芙蓉心中感受複雜,卻又張不開嘴評論什麼。

也許是這段日子過得緊鑼密鼓, 周遭陰國師等人作為時間標尺衡量,已經過去很多年了,才讓我覺得時間被拉長了吧——站在長安城主道青石街旁, 白芙蓉看著周圍無數人麵色悲戚雙目垂淚, 她心中奇怪,舉目四視——

主道筆直, 人群自發圍攏在道旁, 無人高聲說話,甚至低聲交談都沒有。商鋪停業, 居民區也家家閉戶空無一人。

白芙蓉:“……”

白芙蓉正不知作何感想, 旁邊一個年輕漢子沒忍住哭出聲, 跪下了。

白掌櫃一驚。

周圍人像是海浪退潮般層層跪了下去,衣料摩挲聲悉悉索索,白芙蓉思索片刻,也單膝跪了下來。

雖然她不太明白出現現在情形的具體緣由是什麼,但是眾目睽睽之下,表狀順從些比較好。

遠遠的喪鐘傳來,地麵緩慢震動,國喪長隊從玄武門走來。

白芙蓉望著那國喪隊,跪倒的長安人中,就她傻愣愣昂著脖子最突出——抬棺的第一人她實在是眼熟。

是陰國師。

陰執明。

陰國師何等人物,誰會值得他抬棺?

整整一個長安城的人都出來送葬,誰配得上?

這個死去的人配得上白芙蓉這個未來星際人的跪禮嗎?

有聲音在心中振聾發聵地喊道。

他配得上。

白芙蓉心中一個聲音低聲回答。

像是心臟被刺了一刀,白掌櫃眼前模糊了片刻,她顫抖著吸了口氣,將立著地右膝放下,雙膝跪地,低下頭。

走好,二公子。

白芙蓉來送您了。

旁人目下石板上都是零星淚水,泅濕石頭,白芙蓉抹了一把臉,腦海中盤旋的都是昨日——不知多少年前——李二看著她交的工部規劃,開懷大笑的樣子。

“白掌櫃,白掌櫃真是奇人啊。”不及弱冠的帝王笑容燦爛,讓白芙蓉少見的從他臉上看出了點年輕的絢爛。

白芙蓉謙虛道:“為二公子效勞是白芙蓉的榮幸。”

李二擺擺手:“好啦,我知白掌櫃不是那種很有等級觀念的人。”

“在我麵前不必這般。”

說著,李二展開紙卷,頻頻點頭,像是揀了錢,看的周圍幾個神獸大佬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陰國師搖頭笑道:“主公您不必如此。”

“臊著人家白掌櫃了。”

玩手指頭忽然被cue的白掌櫃:“……”我沒有!不是我!

李二聞此,頓時咳嗽兩聲,作勢道:“國師,怎能如此說我呢?”

陰國師笑道:“公子說的對,在下僭越了。”

不等李二滿意點頭,陰國師腹黑道:“我找夫人來說您。”

李二:“……”

李二甩袖子,少年氣瞪眼:“無垢才不會向著你!“

回憶到此為止,白芙蓉心中徘徊的都是對於李世民這個人,或者這個仙修的無限敬仰之情、愛戴之意。

昨日才相見,今日便已是生死之彆。

這讓人如何接受!

喪隊走近了,天空漸漸落了雨,白芙蓉沒有如周圍人般垂首流淚,她抬頭注視著喪儀隊走近,感受威壓臨頭。

陰國師心中悲傷沉重如山,手中棺材與他而言真實重量可忽略不計,但在他心中卻重於千鈞。

他不能相信自己陪伴了這麼多年的主公就這麼離開了。

帝王道真是害人不淺,如此超凡脫俗的修煉之才竟也真的渡不過雷劫,逃不開獻身人世間的宿命。

心痛如刀錐,陰國師目不斜視,和其餘幾位神獸抬棺,路旁一人令他側目,他對視了白芙蓉一眼,心中波動微弱。

又出現了。

白芙蓉你果然又出現了。

每每,三次了,你都會出現在關鍵的時間節點。

然而這次,我的主公死去了。

我該對你說什麼呢?

太宗到死都沒見著你第三麵。

你知道這一百年工部如你設計那般,構建起了大唐骨架嗎?

你知道姬萬裡快要飛升了嗎?

你知道李世民多少次念起過你嗎?

你知道我有多少次推算天象,猜不出你下一次的落點嗎?

你都不知道。

你什麼都不知道。

你隻當這一切,都是歸雲鏡中的虛假幻境。

陰國師略略看了白芙蓉一眼,看著她衝棺材緩緩低頭,他轉開眼,喪隊走過。

白芙蓉跪在地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一隻手將她拉了起來,拖進了喪儀長隊中。

白芙蓉掙開姬萬裡的手,覺得麵前的女人麵目相似卻又陌生。

“我不該加入進來的。”

麵容成熟的姬萬裡勾起嘴角,笑意不達眼底:“工部現在還供著任命你的詔書。”

“看看後麵的長龍,三省六部都來跪太宗了,你想跑?”

“白芙蓉,這麼多年了。”

“這是我唯一一次猜準,你一定會出現的時候。”

她看了一眼棺材,眼中悲傷如深夜落雨,打濕人心。

話已至此,白芙蓉跟在姬萬裡身後,跟著喪隊前進。

她不知道距離上一次相遇,時間過去了多久,但是她知道——此時此刻波動在姬萬裡周身的仙力,比她現實中酒館夥計們任何一人都要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