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穆看著東叔推開厚重的東宮大門,這門隻有真正的主人回來的時候才會打開,其他人或者奴仆要進東宮,全都要走小側門。
東叔叫了幾個府裡的府衛,將容穆的花小心翼翼的搬到了門裡,又朝商辭晝拜了拜,希冀道:“陛下今日要回宮嗎?”
商辭晝收起神色:“嗯,孤就不進去了。”
東叔的神色肉眼可見的低落,又道:“那容公子住進來後,陛下可多來逛逛,無論陛下住在哪裡,這兒都永遠給您留著。”
容穆忍不住看了商辭晝一眼,一般人聽見這話早感動的痛哭流涕,但這人就好像沒聽見一樣,袍角微動,轉身馬車都沒坐,直接跨上了烏追。
李隋川隻好又擔任起車夫的職責。
容穆朝商辭晝揮了揮手:“陛下,彆忘了我和你說的事,我等你啊。”
商辭晝看了他一眼,沒回話,隻嘴中低低喝了一聲烏追,調轉馬頭朝宮門的方向而去了。
李隋川任勞任怨的跟在皇帝身後善後,路過容穆的時候還拱手道:“容公子,後會有期。”
容穆笑著看他,“少將軍,你不是陛下的伴讀嗎?想來東宮沒少來,你要來逛也可以,我隨時恭候。”
李隋川心下一動,正要回禮,就聽容穆接著道:“還有,那些事兒不要偷偷摸摸的做了,你要想知道我是誰,隻管親自來問我,隻是我自己可能也不太清楚,怕是不能滿足將軍所有的疑惑。”
李隋川背後一悚,“……誰和你說的。”
容穆將手伸進寬大的袖口,“彆管誰和我說的,我隻是告訴你,我雖身份不高,但也不愛背地裡那一套,最是身無一物之人,有時候最不受束縛,今日我在大商為陛下所用,明.日.逼急了我可能就不在了。”
李隋川雖高坐在馬車上,但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好像並沒有比眼前的人高多少,相反,還有一種莫名的被反手拿捏住的感覺。
更有一種……就算是陛下在這裡,也拿容穆沒辦法的感覺。
對於這個人,陛下殺不了,他也下不了手,明知道一身謎團,還甘之若飴的在他身邊環繞,就像在懸崖邊繞著走,永遠不知道下一腳踩進的是深淵還是平路。
“你……隻要不做對大商有害的事情,陛下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陛下登基多年,我從未見過他對誰這麼寬容過,還有這東宮,陛下雖不常回來,但也絕不允許有人染指,對容公子,陛下可謂是寬容至極,你該珍惜。”
容穆看著李隋川複雜的麵部表情,嗓音清脆道:“那少將軍代我謝謝陛下,我脾氣好,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回頭對搞事的人微笑,要是脾氣不好,恐怕早不和你們玩了。”
李隋川暗地吸了一口涼氣,容穆如此言語行事,想來平日裡在陛下麵前就不加收斂,這樣放肆任性,陛下卻從未出手懲治……他李隋川夾在中間裡外不是人,這等難纏人物,還是留給陛下親自來應付算了。
容穆笑盈盈的看著離開的馬車:“李將軍慢走——”
送完兩尊大佛,容穆才伸了個懶腰,他手叉在細細的腰帶處,抬頭看了一眼略顯陳舊的牌匾。
“東……宮。”
繁華之地也總有門庭冷落的一天,失了帝王之愛,再好的府邸都沒了精神氣。
容穆看著東叔還望著商辭晝離開的地方,不由得心內起了一陣波瀾。
東叔得有六七十了吧……放在這個時代,已經是高壽之人。
商辭晝但凡回頭看看,就知道不是沒有人站在原地等他,隻是這麼些年來,他卻硬生生將自己活成了孤家寡人的模樣。
容穆將飛到身前的長發撥弄到身後,站在東宮寬大的牌匾下喊道:“東叔,彆看了,回家吧。”
東叔恍惚回身,看見少年麵帶溫柔神色,“陛下對我還有那麼點興趣,我在東宮,他就一定會來找我,這東宮多年來不曾打開正門,但隻要開了一次,後麵就有無數次再打開的機會。”
東叔麵色動容的朝容穆跪下,行了一個正禮。
“容公子是陛下親自帶回來的人,老奴就要將您當做小主子看待,萬不會虧待您,容公子儘可安心。”
容穆伸手扶起他:“客氣了。陛下不許我住主殿,還勞煩東叔給我找一間偏殿,最好能靠近你剛才說的玉湖……明白了嗎?”
東叔詫異:“玉湖邊蛙聲聒噪,蚊蟲也多,公子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