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想開第33天(2 / 2)

穿成蓮花精後 暮寒久 12839 字 4個月前

容穆忍不住看了商辭晝一眼,一般人聽見這話早感動的痛哭流涕,但這人就好像沒聽見一樣,袍角微動,轉身馬車都沒坐,直接跨上了烏追。

李隋川隻好又擔任起車夫的職責。

容穆朝商辭晝揮了揮手:“陛下,彆忘了我和你說的事,我等你啊。”

商辭晝看了他一眼,沒回話,隻嘴中低低喝了一聲烏追,調轉馬頭朝宮門的方向而去了。

李隋川任勞任怨的跟在皇帝身後善後,路過容穆的時候還拱手道:“容公子,後會有期。”

容穆笑著看他,“少將軍,你不是陛下的伴讀嗎?想來東宮沒少來,你要來逛也可以,我隨時恭候。”

李隋川心下一動,正要回禮,就聽容穆接著道:“還有,那些事兒不要偷偷摸摸的做了,你要想知道我是誰,隻管親自來問我,隻是我自己可能也不太清楚,怕是不能滿足將軍所有的疑惑。”

李隋川背後一悚,“……誰和你說的。”

容穆將手伸進寬大的袖口,“彆管誰和我說的,我隻是告訴你,我雖身份不高,但也不愛背地裡那一套,最是身無一物之人,有時候最不受束縛,今日我在大商為陛下所用,明.日.逼急了我可能就不在了。”

李隋川雖高坐在馬車上,但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好像並沒有比眼前的人高多少,相反,還有一種莫名的被反手拿捏住的感覺。

更有一種……就算是陛下在這裡,也拿容穆沒辦法的感覺。

對於這個人,陛下殺不了,他也下不了手,明知道一身謎團,還甘之若飴的在他身邊環繞,就像在懸崖邊繞著走,永遠不知道下一腳踩進的是深淵還是平路。

“你……隻要不做對大商有害的事情,陛下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陛下登基多年,我從未見過他對誰這麼寬容過,還有這東宮,陛下雖不常回來,但也絕不允許有人染指,對容公子,陛下可謂是寬容至極,你該珍惜。”

容穆看著李隋川複雜的麵部表情,嗓音清脆道:“那少將軍代我謝謝陛下,我脾氣好,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回頭對搞事的人微笑,要是脾氣不好,恐怕早不和你們玩了。”

李隋川暗地吸了一口涼氣,容穆如此言語行事,想來平日裡在陛下麵前就不加收斂,這樣放肆任性,陛下卻從未出手懲治……他李隋川夾在中間裡外不是人,這等難纏人物,還是留給陛下親自來應付算了。

容穆笑盈盈的看著離開的馬車:“李將軍慢走——”

送完兩尊大佛,容穆才伸了個懶腰,他手叉在細細的腰帶處,抬頭看了一眼略顯陳舊的牌匾。

“東……宮。”

繁華之地也總有門庭冷落的一天,失了帝王之愛,再好的府邸都沒了精神氣。

容穆看著東叔還望著商辭晝離開的地方,不由得心內起了一陣波瀾。

東叔得有六七十了吧……放在這個時代,已經是高壽之人。

商辭晝但凡回頭看看,就知道不是沒有人站在原地等他,隻是這麼些年來,他卻硬生生將自己活成了孤家寡人的模樣。

容穆將飛到身前的長發撥弄到身後,站在東宮寬大的牌匾下喊道:“東叔,彆看了,回家吧。”

東叔恍惚回身,看見少年麵帶溫柔神色,“陛下對我還有那麼點興趣,我在東宮,他就一定會來找我,這東宮多年來不曾打開正門,但隻要開了一次,後麵就有無數次再打開的機會。”

東叔麵色動容的朝容穆跪下,行了一個正禮。

“容公子是陛下親自帶回來的人,老奴就要將您當做小主子看待,萬不會虧待您,容公子儘可安心。”

容穆伸手扶起他:“客氣了。陛下不許我住主殿,還勞煩東叔給我找一間偏殿,最好能靠近你剛才說的玉湖……明白了嗎?”

東叔詫異:“玉湖邊蛙聲聒噪,蚊蟲也多,公子為何……”

容穆“欸”了一聲:“青蛙不要緊,蚊子可以熏香祛離,我就喜歡有水的地方,勞煩東叔替我收拾了。”

東叔隻好點了點頭,頷首走在前麵,身旁有一府衛低聲道:“劉伯,我記得玉湖邊有一小樓,名叫亭枝闕,隻是亭枝闕好像被陛下鎖了……”

劉東腳下一頓,回頭看了眼圍著花缸轉悠的少年,突然問道:“阿風,我年紀大了眼睛不太好,你幫我仔細瞧瞧,這位公子帶了一朵什麼花來東宮。”

名叫阿風的府衛看著碧絳雪好一陣思索,才啪的拍了一下手,“我想起來了劉伯!這位公子帶著是一朵蓮花!好多年都沒見著了!”

劉東瞳孔一晃,朝滿身新鮮感的容穆看去,後者察覺視線朝他俊俏一笑,郎朗少年模樣。

“可是玉湖邊也不讓住?”

劉東老臉上逐漸浮出一個慈善的笑意來。

“不不,是老奴年紀大了,見公子這般神仙容顏覺得麵善……玉湖邊有一二層小樓,名為亭枝闕,是陛下當年親自題字,周遭風景是東宮頭一好,公子若是願意,老奴就安排公子住在這樓閣裡麵?”

容穆當然願意,“全看您的安排。”

阿風目瞪口呆,但也隻好按著劉東的意思去辦。東宮有些陰森,但府燈一盞盞點起,還是能看出當日的繁榮富貴。

容穆不知何時走在了東叔前頭,他還未察覺到,自己高興起來連周遭的風都變得溫柔繾綣,卷著飛葉在空中畫了個圈,往玉湖處去了。

東宮上下重新活動了起來,容穆看著他人忙碌收拾,貼著自己的大蓮缸乖巧的坐在木階上。

明日要怎麼吃露水呢……商辭晝會不會回來啊,兩個人睡了這麼一段時日,乍一分開,那三貞九烈的暴君指不定怎麼高興。

容穆摸了摸碧絳雪的葉子,又在想烏追跑那麼快,自己還在這收拾床鋪,商辭晝恐怕早已經在龍床上躺平了。

可惡啊!

東叔拿著火折子,提起衣擺走上亭枝闕的樓閣,他垂下眼皮,默默的將這裡的燈一盞盞點亮,隨著燈光燃燒之處,樓閣上的風景一一浮現出來。

牆壁上的掛畫,紅木床的精雕,紗簾,擺件,寬大的屏風,逐漸朦朦朧朧掛上了一層柔光。

東叔俯下身子,將床鋪拍了拍,拿起繡花小被走到窗邊伸抖,眼神不經意間就瞧見玉湖上飄起了一層薄霧,蛙鳴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安靜了下來,隻有三兩隻夜宿的蜻蜓聞著味兒飛過玉湖,正停在那少年伸出的指尖。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

東叔回過神來,嘴唇顫抖,心知自己今日做了一個膽大包天的決定,開了這亭枝闕。

他活了一把老骨頭,這個年紀什麼該經曆的事情都經過了,近些年越發迷糊,但他總是相信人在暮年,能察覺到彆人察覺不到的東西。

這位方才在東宮門前初見的容公子,從行事性情到神態舉止,實在是太像一個麵容模糊的小故人。

他回身,火折子在空中劃過一道彎曲的線。

凡光所照之處,入眼皆是菡萏。

“太子殿下……陛下,多年過去,您可還記得當年親手布置的亭枝闕嗎?”

烏追被瞬間拉出來,無辜的眨了眨大黑眼睛,商辭晝踢了一下馬腹,在一眾京都騎兵衛的驚慌神色下,探身朝馬車中看了進去。

容穆臉色被長發擋住看不清楚,但細瘦指節卻在不著痕跡的抖動,像是極度恐懼,又像是用了極大力氣。

商辭晝將馬車簾子撩上去,沉聲道:“烏追不吃花葉,它隻是沒見過蓮花。”

幾息過後,車裡的人才像是回魂了一樣,半側過臉對著他。

少年臉色發白,眼尾因為激動泛起了一絲紅,唇下隱約可見兩枚齒痕,烙的那處反上來一點紮眼的血色。

商辭晝瞳孔深深的轉了一下,看著容穆一臉驚魂未定的模樣,又不著痕跡的皺起眉頭。

好顏近妖,就連驚慌失措都美的如此動人心魄。

李隋川策馬過來低聲問:“陛下,可是出了什麼要緊事?”

天子不言,李隋川往馬車中看去,就見一身青衣的少年眼眶微紅的從座位上跌坐下來,背後是一缸盛大的蓮花。

這!

車中怎麼還有這個!

李隋川輕輕吸了一口氣,眼神上下打量了三圈,才確信車上的人沒有什麼大礙,他正要朝皇帝請示,就見對方長腿跨下烏追,往車邊走了幾步又停下。

過了兩息,回頭揚起馬鞭給了烏追一屁股,淩厲破空聲回蕩在眾人耳邊。

夏侯燕眉頭微微挑起,就連李隋川都驚訝的忘了說話。

彆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這烏追馬是怎麼來的。

這是陛下與西越打仗,割了那西越大王子的項上人頭,用人頭在人家營地裡大搖大擺換來的,這馬不僅僅是一個牲畜,烏追極具靈性,是陛下最喜愛的戰利品之一,以往彆說挨打了,就連修馬蹄都有專人負責。

而現在,卻因為驚了馬車裡的這位,被狠狠的抽了一鞭子。

商辭晝臉色陰沉的重新踏上馬車,夏侯燕沒看清楚還想走近點,就被李隋川眼神警告了一瞬。

夏侯燕:“你和陛下……貌似對這位侍君都護的緊呐。”

李隋川牽了牽馬頭,“你最好彆打什麼壞主意。”

夏侯燕勾起嘴角笑了笑:“我哪兒敢,我就是比較好奇而已,李少將軍的為人我是知道的,除了陛下還沒見你對誰如此上心過,恐怕裡麵這人不簡單啊。”

李隋川真想也抽這人一鞭子,看場合忍了又忍才吞下,隻聲音低道:“不是什麼人都能隨意編排戲耍的,夏侯公子放浪不羈,小心好奇過了頭,連命都送出去了。”

夏侯燕眼神一動,隨即拱手笑道:“多謝李兄告知。”

李隋川不再說話,眉頭微皺的想著剛才那一幕。

他萬萬沒想到,這位容侍君就算是出一趟宮,也要帶上這碧絳雪笨重的花缸。

蓮花,人,人,蓮花。

到底是哪裡出了岔子,為什麼從見到這位侍君的第一麵,他就有一種強烈的躁動的第六感。

這種感覺往往在戰場上才會出現,現如今,卻因為一個人而頻繁冒頭,仿佛容穆是什麼至關重要的存在一樣。

不僅是他,就連陛下行事都與往日有明顯不同。

但明明,容穆一沒身份二沒地位,隻是陛下用來搪塞朝臣的男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