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是那南代商人在萬國集市展露了一把箭術。
“陛下?容公子無礙吧?”
商辭晝點了點頭:“他累了,去牽馬車。”
周圍有人應聲而去,商辭晝看向懷中偷偷瞧他的少年。
他怎麼還能怪罪容穆對他有所隱瞞?
如若容穆就是當年舊人,那做錯事情,造成這一切後果的就是他自己,他沒能保護好他甚至忘了他,誰能在重來一次之際,還能信任當年失了信約將他推入深淵的人呢?
隻怕一心都要自保了,哪還分得出絲毫信任與愛意。
商辭晝眼眸一動,輕輕拿掉容穆肩頭的一條綠色小蟲。
少年調整了一下姿勢,小聲朝他道:“阿晝,怎麼了?”
商辭晝朝他微微笑了笑:“亭枝落了桂花,孤已經幫你拿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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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節過後,商辭晝就好像特彆忙了起來,一天隻能在早飯時間瞧見他,容穆如今不知道碧絳雪會挑選什麼時機來給自己的頭發染色,所以也著實安靜了幾日。
但好在他發現了碧絳雪作妖的規律,這花隻要開一點,就必定會出一點事。
第一次想開的時候就叫商辭晝想起了他的故人,第二次開了一半又叫他知道了自己頭發還有兩層顏色,隻是碧絳雪和普通的花不太一樣,每每開花都慢騰騰的,似乎需要攢著很大的一股勁兒。
現如今也隻能瞧見外圍開了幾瓣,嬌嬌懶懶的模樣。
容穆冥冥之中隱約知道自己作為花中靈物,或許有天道庇佑,否則根本不能說明這段時日以來,城中隻隱約流傳花朝節當夜有一少年俊美如同花仙,但卻無一人能想到他的頭上來。
而那些盯著自己的禁衛們或許知道這說的就是他,但最多誇一句“容侍君”的確俊美,那等妖異狀況卻是忘的一乾二淨。
那日後來,聽聞那木雕商人已經帶著病妻啟程回了南代,李隋川去禁衛營領了五十大板以作丟了容穆的懲戒,所有事情都好像平息了下來,但容穆心中就是有一種微妙感。
他思來想去,將這種微妙感歸結於商辭晝對自己越來越好了,若不是朝政繁忙,容穆甚至都要懷疑他能時刻都盯著自己,看一天都不會膩。
而自己卻對他有所隱瞞。
麵對著這大商皇帝,容穆總覺得有什麼在阻擋他與對方交心接觸,他以前挺怕他的,現如今好像也難以信任他,隻是覺得他的經曆有點可憐。
但他也潛意識覺得,商辭晝和彆人不一樣,他深藏不露至極,心有謀算也不說,偶爾將他騙過去他都不知道。
容穆微微歎了一口氣,從窗口看向玉湖位置,那裡的蓮葉已經浮上了水麵,小花苞也爭先恐後的鑽了出來,在他的投喂下個個神態飽滿,連帶著那日買來的南代小蓮,都被這份生命力感染,徹底的抖擻了起來。
他伸手摸了摸這株送給商辭晝的小蓮花,發絲癢癢的在臉頰掃了掃。東宮府門前有聲音傳來,不一會,熟悉的身影走了過來。
商辭晝習慣帶著李隋川說事情,這會兒這位少將軍手上拿著一把眼熟的箭矢,神色略有些嚴肅的樣子。
等他們走的近了,容穆才隱約聽見他們在討論什麼軍中兵器。
“……千真萬確,臣那日瞧那人不似平民百姓才會擅離職守,此類箭頭的確不是獵戶可以攜帶的規格,臣將其與當年漢口河戰場上帶回來的箭矢相比較,發現這枚箭尖應該是南代軍中才能用的。”
商辭晝抬手接過那箭矢,在陽光底下眯眼看了看,箭帶倒鉤,一旦鉤入人的皮肉,要拔.出來一定是傷筋動骨,此等殘忍兵器,隻有兩軍拚殺時才能看到,一般小卒也根本拿不到手。
“南代王倒是放心,叫手底下的人來我大商治病,那人問亭枝要蓮子了?”
李隋川:“……是,也不知道容公子從哪裡得來那麼多蓮子,難不成是從南代私買來的……?”
容穆心中微微的咯噔了一下,眼睛往下看去,就正好看見商辭晝看過來的眼神。
那神色上一秒還十分漠然,看見他的時候卻不自覺帶了三分柔意。
商辭晝將箭矢丟給李隋川,隨口道:“不該管的事情就不要管,孤自有定數。”
李隋川果真沒再說什麼,他跟著天子的視線看上去,就見那少年站在窗後,眼眸水潤潤的模樣。
李隋川朝容穆行了一禮,就見商辭晝朝著容穆伸手道:“亭枝,下來,孤帶你去玩,李隋川已經備好馬車了。”
容穆看向他們,“你今日不忙了?”
商辭晝:“今日休朝,暫無忙事。”
容穆“哦”了一聲,又看向皇帝:“要去哪兒玩?騎烏追嗎?”
李隋川回道:“不騎,陛下體恤公子身弱,特意準備了皇駕,今日還要走一段時間的山路,恐怕要叫公子遭些罪了。”
容穆疑惑的看向商辭晝,就見對方指了指窗口那隻小蓮花崽子。
“亭枝將那朵蓮花帶下來,孤今日帶你去護國寺拜訪一個人。”
護國寺?
容穆對這三個字可謂異常敏感,畢竟他是怎麼到這大商皇宮來的,就是因為護國寺的住持將他從南代皇宮“拐帶”了出來——
商辭晝看著他笑道:“孤近日有一點最後的困惑實在解不開了,是以要去找護國寺住持禮佛問道,孤不放心你一人待在東宮,所以亭枝就和孤一起去吧。”
容穆小心問他:“阿晝要找誰禮佛?”
商辭晝表情溫和的看著他:“你喜愛碧絳雪,一定也很感興趣,孤就找這送碧絳雪給孤的和尚,他佛法高深,一定能一眼看穿孤的困境與迷惑。”
容穆一頓,腦海中閃過一道白光,他下意識道:“是憫空?”
商辭晝點頭:“正是憫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