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重要的情報皇帝為什麼不早和他講!
表麵維持笑意的容穆心底不自覺警惕起來,卻在下一秒,見這位嬌小姐氣憤的跺了一下腳,強忍委屈道:“我的名聲都壞完了,人人都說我嬌蠻成性膽大包天,就連爺爺都批評我不知收斂,但我就算有通天的本領還能越過陛下去害他的人?真是三人成虎!”
嚴華淩緊緊盯著容穆的臉,語氣逐漸變得淑女起來:“今日我本不想多言,但方才見到容侍君抬手摘花的風度,心中那一份可惜就怎麼也壓不下去,侍君好容顏,華淩隻擔心侍君這般男子在陛下手中英年早逝……”
容穆表情逐漸呆滯,他手中被嚴家大小姐塞了一個黃金象牙鏤空球,是春日賞花宴的頭部信物。
嚴華淩滿臉刻著“快逃”兩個大字:“我不想當什麼皇後,全是被家中長輩逼迫……如果說一開始還對陛下有所期待,但自從陛下任由殺害西磬宮侍君的名聲落在我頭上,我就知道這世上不管是誰,都冷不過陛下那顆人儘皆可利用的心。”
容穆看著嚴華淩壓低聲線,二八年華的小姑娘還不到他肩膀高:“我後來實在想不通,於是買通了一個小太監,他告訴我西磬宮所有斃命的侍君全都是被陛下秘密處置的,與我沒有半分乾係,旁人都道我心狠手辣,但真正心狠手辣的人,是這大商萬人之上
的天子啊!”
容穆就這樣莫名其妙在皇帝寢殿安頓了下來。
隻是心情大起大落之後,難免就有了絕地求生的心思。
原以為皇帝仁善好相處,結果直接是一個病的不輕的飼主,這位橫看豎看也不像是個能養花的,容穆是隨性佛係,但也不代表他想直接送死。
既然穿越時空都沒死,那就意味著他還有自救的機會。
但現在這個模樣,彆說自救了,連挪兩步都得彆人來搬。
“這樣不行啊……”容穆低聲自言自語,“搞不好會被當妖怪一把火燒了的。”
他沉默了一會,那黑心皇帝不知道去哪兒了,外麵沒一點聲音發出來。
趁著這個機會,說不定他可以試試能不能從這蓮花中出來!
越想越覺得可行,在容穆眼裡,自己就好像被困在了一方小天地當中,隻要找著門,他就有出去的機會。
周圍彌漫著不知名的紫氣,不像有毒,反倒透著祥瑞之道,這一幕將容穆的世界觀衝的粉碎,不過他都已經變成這樣了,還有比自己更不科學的存在嗎?
想到這裡心態又穩定了下來。他試探著往前走了兩步,隻忙著尋路,完全沒注意到原本的短發慢慢變長垂到細瘦腰際,本來是極顯眼的銀白,然後恢複正常的黑,身上的衣服也成了墨綠色的長袍,一截紫白發帶憑空而動,末端帶著兩個精巧的銀鈴,穿插在容穆的長發中,沒一會就編出了一個繁複精美的結。
隻可惜唯一的人完全沒有欣賞到這一幕,花中精怪,就算是化形也充斥著造物主的偏寵。
外麵的雨聲漸小,容穆生怕那皇帝一會兒又折返回來,將小天地摸了一個遍,終於在角落尋到了被薄霧遮擋的出口。
原來在這兒!
容穆大喜過望,悶頭就衝了出去。
寢殿一陣夜風吹過,窗戶砰的一聲關上,嚇了外麵的小太監一跳,他小心看了一眼,又伸手拉了拉窗椽,才恭敬垂眸站好。
案桌下,長塌邊,黑色長發中,有銀白的顏色慢慢褪去,隻留發尾一點幾不可查的鳶紫色,隻是這紫色混在黑發中,輕易不被外人所查。
容穆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手腳發軟的倚在塌邊,他小心的用手扒著,隻露出一雙眼睛悄悄往外看。
那雙眼睛微翹上挑,警惕的睜大,在黑夜中閃著清澈的光,像是一隻受了驚的貓崽。
容穆不知道自己此時的模樣,隻覺得腦後重重的,有什麼拉著似的,但現在他顧及不了這麼多,看周圍沒人轉身就想跑路。隻是還沒站起身,就想起這裡可是皇宮大內,是全古代最安全防衛最森嚴的地方,就他這點翻門翻牆的小本事,走不出兩米就得被射成篩子。
“天要亡我……”話言剛落容穆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他的聲音——!
這是正經男孩子能發出來的嗎?!容穆以前想象不出來男妖精到底是怎麼說話的,這下算是狠狠明白了。
他小小咳嗽兩聲,狠心捏了捏自己的喉嚨,才勉強接受這把進化過頭的美人音。
硬跑是跑不出去的,隻得試試精怪能不能隱去身形……容穆小心支起身子,抬腳走了兩步,想到什麼回頭,就見大蓮缸無辜的杵在原地,好似默默譴責他不管本體就跑路。
人在花在,人走花亡,容穆下意識覺得自己一個人跑準沒好事。
要想出去,還得帶著這個安身立命的家夥事兒。
容穆沉默了片刻,才不怎麼熟練的走過去,蹲下,雙手抱住自己的大蓮缸,微微皺起眉頭,幾個呼吸過後,蓮缸倒是有點隱形了,但位置卻紋
絲不動。
容穆不相信自己長這麼大連個水缸都搬不起來,咬牙努力的攢了一股勁兒,猛地往上一提,終於將這個雙手勉強環住的大缸搬了起來。
他大喜過望,但還沒來得及轉身,花缸就像是要賴在寢殿一樣,重重的墜了下去。
容穆:“!!!”
他連忙挪開腳,卻失去了身體平衡,啪嗒一聲扭在了地上,鴉羽般的長發從背後散落至胸前,有幾縷還落在了臉頰上,癢癢的刺撓著。
這是……他的……頭發?
身心遭受雙重打擊的容穆愣怔看著一頭長發時,殿門卻不知什麼時候被打開了。
倒春寒的風從皇宮的各個角落裡灌進來,一個高大的人影站在殿門前,身後有侍者為他打著宮燈,燈光背身而照,讓回過神的容穆摸不清來人的神色,隻能感受到對方一身冷寒的水汽,看到男人沐浴過後散落在背後的長發。
完了——
容穆眼前一黑。
商辭晝往前走了兩步,瞧見那一片黑色人形幾不可查的歪了一下頭,幾個呼吸過後,嘴角牽起一個弧度。
身後的人不明白皇帝為何停下,但卻沒有人敢抬頭問上一句。
容穆眼睜睜的看著對方朝身後打了個手勢,侍者垂首而散,殿門也被砰一聲關上,擋住了外麵倒灌的寒風。
容穆心中的窟窿卻越開越大。
他張了張嘴巴,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他能感覺到在某一瞬間,自己距離死亡無限接近。
下一刻,皇帝緩步上前,伸手抽出掛在牆上的長劍,劍身隨著他往前的步伐緩緩拔-出,在黑夜中發出滲人的冷兵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