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沈誠潤帶著沈誠然如往常一般出去賣肥皂,二人早起都迷迷糊糊,誰也沒注意到身後巷子中竄出一個賊眉鼠眼的男人,悄悄跟在沈誠潤兄弟二人身後。
到了中午,沈誠潤兩兄弟已經賣出一半肥皂,又累又餓,沈誠潤就道:“咱們先吃飯,吃過飯再賣。”
沈誠然也是餓得前胸貼後腔,不停說了一上午話,嗓子都說冒煙了。
二人就順便找了一個麵攤坐下吃飯,攤主笑問:“兩位小兄弟吃什麼,素麵二文一碗,葷麵四文一碗?”
說是葷麵,其實就是薄薄的幾片肉片,不過肉再少那也是肉,沈誠然饞得舔舔嘴巴,“哥,我想吃葷麵。”
沈誠然半天沒得到他哥回答,轉頭看去,發現他哥不知道在看什麼。
“哥。”沈誠然拍了沈誠潤下,奇怪道:“哥,你在看什麼?今天你怎麼了,怎麼總是不停回頭張望。”
沈誠潤收回目光,“我總感覺暗處有雙眼睛盯著咱們,可每次回頭都沒看到人。”
沈誠然頓時跟著緊張起來,警惕地四處搜尋。
同時小聲道:“哥,會不會是花嬸子?咱們要不要回家。”
生意總不能不做,今日回家,以後呢?
“二位客人,吃什麼?”攤主打斷兄弟二人對話。
沈誠潤發現這時候那股被窺探的感覺又沒有了,他第一次做人,以前聽說過第六感這種感覺,但還是一次體驗,不知道準不準。他從家門口出來就有這種感覺,可是每次都找不到人,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碰到花嬸子後太過緊張出現的焦灼感。
不管怎樣都得先吃飯,沈誠潤就道:“兩碗葷麵。”
這種麵攤的量也就一般,夠婦女兒童和食量小的男人吃,像他和沈誠然這種跑了一天又累又餓的人是吃不飽的,就起身又買了四張餅子。兩張玉米麵的,兩張白麵的。
沈誠然吃了一碗葷麵又吃了一張白麵餅子就飽了,剩下三張餅子都被沈誠潤吃光,就這還把一碗麵湯喝光。兄弟兩個吃過的碗,光可鑒人。
沈誠然揉了揉飽飽撐撐的肚子,忘了剛才的事,道:“哥,你現在可真能吃,要不是你自己賺錢厲害,就算不生病,我和姐都養不起你。”
沈誠潤跟著笑,雖然隻是一天但是他能感覺到沈誠然的細微變化,他已經開始學會相信他,並且有意無意越來越親近他,那種以前夾雜在兄弟間的疏離正在逐漸消散。
沈誠潤很欣慰。
兄弟二人又休息了會,才開始繼續賣肥皂。肥皂生意很好,早早賣完,兄弟二人就收攤回家,路上路過徐屠那裡買了板油回去,那種被窺探的感覺再次出現。不過隻是一瞬間,那種感覺快得就像是沈誠潤自己過度緊張所導致的心慌。
“誠然,今天我感覺很慌,咱們先回家,暫時不去牛嬸子那裡。”沈誠潤還是決定小心謹慎一些。
“好。”沈誠然沒意見,他現在對他哥的賺錢能力很信服,就很聽他哥的話。
兄弟二人前腳剛走,後腳就有個流裡流氣的男人走進屠宰場,寶成大剌剌問道:“剛才那小子買什麼了?”
賣肉的幾個屠夫和沈誠潤兄弟已經相熟,都認識,炸然跑出來個人詢問兄弟二人的事情,這些屠戶自然不會告訴,“人家買什麼乾你什麼事情?”
寶成是他們那片有名的小流氓,平時鄰裡鄰居都繞著他走路,就算他故意找茬都不敢惹他,好久被人這麼懟過,頓時火氣,怒道:“問你什麼你就隻管答,還想不想做生意了?”
那屠夫霎時露出一個陰森森的笑容,舉著手中滴血的屠刀,森然道:“小子,你跟爺爺耍橫呢!”所有屠戶幾乎同時像寶成看過來,各個凶神惡煞,看著就似能殺人的主。
寶成就是個色厲內荏的主,真碰上橫的比誰都害怕,哆嗦著雙腿就往外跑,奈何雙軟得像麵條,撲通一聲摔個大馬趴。頓時所有屠戶都哈哈大笑起來,寶成在屠夫們的笑聲中狼狽地連滾帶爬逃出去。
“誠然,衣服回來了。”沈誠潤兄弟回來,沈清雅就捧著新做好的衣服過來,“你試試合不合身,不合身我好趁早送去鋪子裡改改,彆耽誤你明天的事。”
明天就到了徐屠閨女成親的日子,沈誠潤之前見沈誠然沒合適的衣服就讓沈清雅去鋪子裡幫沈誠然做一件,順便也讓她自己做一件。
沈誠然多久沒穿過新衣服了,高興地伸手捧著衣服,同時對沈清雅道:“姐,你也換上給我和大哥看看。”
沈清雅的衣服很合身,主要是她已經十六,個子長不多少,就做的正好。至於沈誠然的就有些大,不過這也正常,這時候孩子的衣服都會大些,小孩子長得快,不做大些,半年就不能穿了,就是沈家以前也是如此。
沈誠然對此一點不在意,卷了衣袖開開心心地轉圈圈。
“好看。”看著弟弟開心,沈清雅也跟著開心。
沈誠然雙眼亮晶晶的,“姐,你也好看。”
看著姐弟倆開心的樣子,沈誠潤心裡升起股奇異的感覺。那應該就是親情獨有的溫暖,為自己的親人付出,有時候也是一種幸福。
姐弟二人臭美一會兒,都把衣服換下來藏在高處才吃飯。
等吃過晚飯,外麵已經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這樣的天色正好,便是有人跟著他們也看不清。況且他們回來這麼長時間沒出去,此刻天色又這麼晚,就算有人跟著他,大抵也隻以為他們不會出去了,正適合他去牛嬸子家裡。
沈誠潤提著籃子帶著沈誠然輕輕打開門,往牛嬸子家走去。
逃出巷子寶成去了花嬸子家裡,彼時周強和花嬸子丈夫都下工回來,一家正在吃飯。
寶成也不客氣,一屁股就坐下,也不管飯菜夠不夠,更不在乎夥食粗糙,大口大口就吃了起來。
花嬸子家的夥食不說按人頭算得也差不多,多一個寶成,周強父子幾人就都沒吃飽,累了一天了,飯還不夠吃,花嬸子的丈夫難免生氣,瞪了花嬸子一眼。花嬸子趕緊陪著笑,給男人打了洗腳水,又刷乾淨碗筷才出來拉著寶成問道:“你可打聽清楚了,沈家那兩個小兔崽子在哪個洋行搞出來的肥皂?今天我可還看見沈清雅那小賤蹄子還買新衣服了,至少兩套,我看見兩種布料子,一個女款,一個男款。一家子破落戶還能穿起新衣服,肯定是賣肥皂賺的。”
寶成雙眼中的貪婪之色似噴發的火山,“我今個跟了他們一天,也沒看見接頭人。”
花嬸子皺眉,“要不明天再跟蹤一天?”
就在這時周強匆匆忙忙跑回來,“娘,沈誠潤和沈誠然又出去了。”
花嬸子和寶成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欣喜,“幸好我讓強子偷偷觀察沈家那幾個兔崽子的動靜,不然果真讓他們騙了。寶成,你快點跟上去,這次肯定能找到他們的接頭人。”
寶成看著外麵漆黑的天色,咧嘴樂,“不愧是讀書人就是聰明,這樣的天色最適合乾些不宜見人的勾當。”
寶成順著周強的指路趕緊追上去,就見沈誠潤和沈誠然拿著東西進了一戶鄰居家。
他聰明的沒有立刻敲門進屋,而是找了一處低矮的牆頭爬了上去。然而牛嬸子家的後窗玻璃被人擋住,他壓根就看不清裡麵發生什麼事情,越是這樣,寶成越覺得裡麵有鬼。
寶成這人屬於典型的正事不行,不著調機靈的人。
很快就想到沈家日子發達得這麼快,不應該隻靠這賣肥皂賺來的幾個銅板的差價。若是這中間有另一個人擔保,那麼賺來的銀子沈家絕對不可能拿大頭,大頭拿去孝敬彆人,沈家的日子又怎麼富貴得這麼快?
要說這人無知就什麼都敢想,若是稍微有點知識的人就會明白肥皂有多難製作,那純堿手藝掌握在洋人手裡,等於扼住多少生意人的咽喉,那麼多有學識的人想要攻破這項技術都求而不得,沈誠潤不過一個讀了幾天書的孩子罷了,又怎麼可能會這項老大難的技術。
然而寶成到底沒學識,不懂這些,在他眼裡讀書人就是了不起,就應該會這項技術,不會的都是讀書不好的人。
寶成心跳如擂鼓,隻感覺發財的機會就在眼前,他再也忍不住翻身跳進牛嬸子家裡。
剛貼近後窗戶,還來不及有其他動作,忽然就傳來一陣狗叫,那叫聲越來越近,轉瞬就到了眼前。
寶成平時沒少乾偷雞摸狗的事,更沒少被狗攆,這種事情他有大把逃跑的經驗,因而反應迅速,在牛嬸家的兩條狗即將咬上他的時候,他攀上牆頭狼狽逃了。
沈誠潤聽到動靜卻是心頭一跳,他趕緊從廚房跑出來,問道:“牛嬸子,剛才我聽到狗叫,可是家裡來客人了?”
牛嬸子一臉晦氣,“應該是這段時間家裡天天飄出肉香,不知道招了哪個饞鬼過來。可惜那人逃得太快,不然被我抓到一定打斷他的腿。”
牛嬸子又喃喃道:“這人身手這般快,肯定是個慣犯,被這樣的人盯上,以後家裡可得注意了。”
沈誠潤聽著這些心跳越來越不安,靠好油和沈誠然帶著東西匆匆趕回家。
到了家裡沈誠潤一臉凝重的把事情和沈清雅講了。
“我總感覺那偷不是衝著牛嬸家去的,而是衝著咱們來的,昨天我出去賣貨就總感覺有人盯著,本來還懷疑是自己多疑了,看來我的感覺沒錯。”
沈清雅和沈誠然都開始驚慌,沈清雅著急道:“那怎麼辦?”
沈誠潤思索片刻,“敵人在暗,我們在明,一時半會真沒法辦。這樣,明天開始我和誠然就不出去賣肥皂了,反正咱們現在和李家雜貨鋪有合作,家裡又進賬,餓不到。等到月底咱們的房子到日子,咱們就搬過去住,到時候家裡請個婆子和兩個護衛,那人見咱們戒備也就不敢怎樣。”
不管背後盯著的人是誰,他們住在大院裡的這些日子至少是安全的。無論誰也不敢在這麼多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的行凶,當然有敢行凶這本事的人,壓根也不會偷摸跟著他,而不下手。
沈誠然焦急道:“大哥,那這肥皂生意就不做了,這麼賺錢的生意!”
“當然要做。”沈誠潤道:“隻不過這些都得等到搬家,雖說壞人不敢在這麼多人眼皮底下行凶,但是姐自己在家我到底不放心,所以才提議咱們都在家陪著姐。等到搬了家,我就回去讀書,我必須得和同學相處,才能了解他們的人品,也好找一個品行不錯又能護得住咱們的人家合作。
說來說去,這肥皂生意太大,以咱們家的勢力做這生意猶如小兒抱金磚過鬨事。”以沈誠潤的關係網,也隻有找有背景的同學家裡合作這一條出路最為合適的。
當初選擇這門生意的時候,他就沒想自己單乾,不過是想著給家裡緩口氣,就找個大樹靠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