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拍攝的,就是三人與追兵的打鬥場麵。
夏之餘沒想到,自己一等就是大半天。
下午三點左右,她重新補過妝,被王導帶到棚內搭建的水潭邊,簡單講幾句之後,便讓她和梁駿呈試一遍,“來,放鬆啊,不要緊張,現在隻是對戲而已。”
囑咐過一聲後,王導便匆匆站出去,將空間留給梁駿呈和夏之餘。
寒玨和九寨神女雲朵的初遇。
一聲開始後,雲朵手持木杖高高舉起,在樹枝上打下兩個紅彤彤的果子來,茂密草木掩蓋處,正有一方活水潭。雲朵聽見水聲,微頓了一下,而後蹦蹦跳跳的往活水潭去,在這裡,看見水潭之中的寒玨,將他救起。
王飛平緊盯著夏之餘臉上的神態,之前做的都不錯,就看著關鍵的位置了,這一塊的演員表演處理非常重要。
九寨族人隻知神女癡傻瘋癲了十六年,卻不知神女得上一屆神女所命,必須裝瘋賣傻到十八歲成年,才可為九寨避去一場災禍。而這個伏筆,更多的是由夏之餘對表情、肢體的語言表達來體現。
雲朵撅著屁股從半膝高的草叢中爬過,手掌上沾了泥,她也不嫌臟,兩隻眼亮晶晶的就去撿地上的紅果子和木杖,而後將木杖夾在腋下,雙手捧著果子往水潭去,仿佛此時此刻的天地中,隻有紅果子的存在。
這天地間唯有我一人的狀態,卻被水潭中飄著的一片衣擺打破了。
夏之餘臉上純淨的笑容微頓,眉頭跳了一下,又很快恢複原樣,擺出一副疑惑的表情,捏著紅果的手指卻緊了緊。她將紅果放到一手拿著,右手持木杖走進水潭邊,雙眼緊盯那塊月白色布料,垂在身側拿果子的手,手腕輕轉。
行走間,身上鈴鐺聲“叮當”作響,這聲音仿佛驚動了水中的人,水中的布料動了一下,便猛然從水麵中冒出個腦袋來。
夏之餘被這動靜嚇了一跳,伸出木杖試探的手一下子縮了回來,後退小半步跌坐在地上,果子灑了一地。
“人!”
一聲輕呼,是這場戲的第一句台詞。
王導在旁邊看著她的狀態點點頭,不自覺捏住拳頭心中默念:好,繼續保持!
這一摔不輕,她立馬一個翻身跪在地上,皺著一張臉揉著自己的屁股,疑惑地看向水潭中。
水中冒出來的人甩了甩腦袋,抹了把臉,甫一睜開眼睛,與少女四目相對。
夏之餘迅速從地上站起,右手中的木杖隨著手腕的轉動在身側揮舞了小半圈,杖底插|在地上,她下巴微抬,看著水中人神情認真,“我乃九寨神女,你是何人?”
九寨!
寒玨驚駭,視線四處打量一番。是了,他受到天聖地追殺,明明按照地圖逃到了古林中,此時四周山體環繞,唯他身處之地是一方水潭……他眼中漸漸明了過來,原來,地圖上的雲天竟是另一個世界!
雲朵見麵前人不答,她盯著水中人又再一次問道,“我乃九寨神女,你是何人?”
這一次寒玨,看向了少女。
麵前的姑娘穿著奇異服裝,一張臉塗紅抹白,頭發亂糟糟的,還沾著綠葉。站在那裡板著一張臉大聲問話的表情看起來挺唬人的,一雙眼睛卻純淨的不得了,仿佛……這一句問話隻是個……玩鬨。
寒玨並未想的太多,他在水中一抱拳,“在下寒玨,誤入此地,還請姑娘見諒,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好!卡!”
王飛平臉上的欣喜之色毫不掩飾,他沒看錯人,果然沒看錯人。夏之餘,就是他心中的雲朵!激動之下,他甚至忘記這隻是一次對戲,還未真正開拍。
“餘餘,太棒了,誒呀你真是給了我驚喜啊,非常好非常好,這種狀態繼續保持!”此時他有些後悔,剛剛若是直接來,那剛剛的那種完成度,直接就可以用了,那可就是一條過了!
梁駿呈也沒想到這個小演員表現能這麼好,若不是之前就知道她是個完全沒有經驗新人,還真以為她已經習慣了片場的狀態。
況且,由於剛剛是對戲,他並沒有下水,而是蹲在了地上與她完成了對戲,這種情況下,一個新人能夠保持住狀態不出戲,真是很難得了。
“謝謝導演。”第一次拍戲就被肯定,夏之餘猶如吃了定心丸,對接下來的拍攝更加有信心了。
王導站在那兒“來來來,開機,我們正式來一遍!”
幾人中氣氛一片融洽,圍在周圍的幾個工作人員也對紛紛對夏之餘這個小演員接連稱讚,人群外卻有人看不順眼,除了被截胡的張詩曼,還有劇組另外幾個小演員和小演員的家長。
畢竟張詩曼是特殊情況,夏之餘和二十歲左右的演員,資源其實是不衝突的,幾個小演員就不一樣了,年齡相當,剛入行第一次拍戲,卻如此得到導演重視,幾個家長自然心裡不平衡,在下麵竊竊私語了起來。
楊又又將一切看在眼裡,暗自提醒自己要多注意這些人,跟餘餘說這些,她估計是理解不了的,隻有他來多上心些了。
外麵的暗潮湧動絲毫沒有影響到話題中心的幾人。
王導對剛剛倆人的表演進行了些評價和調整,雙方磨合後,很快沒多久,燈光攝像就位,梁駿呈也下了水,準備開拍。
王導回到監視器後看畫麵中的圖像,確認沒什麼問題後,對著工作人員點了點頭,“A!”
場記板拍下,夏之餘舉起手中木杖,抬起頭看著樹上的果子,踮起腳尖,再次進入狀態。
——
拍攝一直進行到晚上七點多,等夏之餘卸完妝,換好衣服,天已經黑透了。
本來是要去黃老師那裡培訓,王飛平卻給她在黃老師那兒請了假,說夏之餘今天第一天拍攝,大家晚上出去找個地方吃飯,一起聚一聚,也好互相熟悉一下。
這樣的情況確實不好拒絕,夏之餘隻能答應,心裡卻記掛著回到瀾江去收靈的事情。
人下午五點多就去世了,她卻一直在劇組脫不開身,體會過分|身的好處,夏之餘在此刻無比懷念那些有分|身的日子。
一群人十幾個三三倆倆站成一排,說說笑笑地走在大街上,王飛平有意讓夏之餘和這些人多熟悉些,一直把夏之餘帶在身邊,和製片人苟旬、主演梁駿呈、汪嘉衍、盧瑋幾人走在一起,說話時也會多帶上她。
這三人也還都挺喜歡夏之餘,和她說起話來很輕鬆,還有梗。特彆是梁駿呈和盧瑋,梁駿呈和她拍了一下午戲,和她更熟一點,就嘴上沒停的一直逗著她,盧瑋則是更直接一點,女孩子上手更方便,摸摸發辮捏捏臉蛋,一路嬉鬨到餐廳才收斂些。
梁駿呈是現在的流量小生,熱度不低,汪嘉衍也不多承讓,咖位雖比不上梁駿呈,卻也是現在的話題人物。橫店演員遍地都是,餐廳裡碰見也不稀奇,但對於他們來說還是注意一下比較好,一進到餐廳,一行人便被引進了包廂。
幾人一人點了幾道菜,就連夏之餘也點了兩個,等餐期間,夏之餘就被哥哥姐姐,眾位長輩們關愛了一陣學習和生活。
酒水上了四五瓶,照顧女性和她這個半大的孩子,還點了幾瓶椰汁。
夏之餘和盧瑋挨著坐,椰汁上來,盧瑋便順手替她打開了,側著身問她,“插吸管還是倒在杯子裡喝?”
夏之餘想接過盧瑋手裡的椰汁自己來倒,視線卻在她拿著椰汁的手上頓住了。盧瑋穿著白色長袖上衣,燈籠袖口極大,此時為了方便吃飯被卷了上去,露出細白的手腕和腕上的玉鐲。
她心下微驚,將手便的玻璃杯遞了過去,卻並未送的太遠,“謝謝瑋瑋姐,幫我倒在杯子裡吧。”
“好噠!”盧瑋並未察覺她有什麼不對,杯子雖離得遠,她卻也懶得拿近點,稍微傾過身子,幫她把椰汁倒在杯中。
這一湊近,便讓夏之餘看清了她的玉鐲。
燈光下,玉的水頭顯得更好,晶瑩剔透的,很是水潤。細看之下,卻有紅色絲狀物在玉鐲內遊走,透著一股陰冷感。先前沒看見,也就沒注意,現在湊在跟前了,這種感覺也就明顯了。
“瑋瑋姐,你的鐲子真好看。”
盧瑋也看向自己的鐲子,眼中喜愛絲毫不掩飾,“嘿嘿,我也覺得很好看,據說還是有得道高僧開過光的呢。”
“開光?瑋瑋姐信佛嗎?”一杯椰汁倒好,夏之餘接過來問道。
盧瑋開了另一罐也給自己倒了一杯,笑著答道:“哪有,我不信,是我媽信,上個月特意去寺廟求的呢,說戴玉器對身體好,還能擋災的。來,吃菜啊。”
“瑋瑋姐,你媽媽對你真好。”夏之餘用碗接過盧瑋給她夾得菜,垂了垂眸。這鐲子戴著擋不擋災她不知道,但她卻知道,戴久了卻是要命的!
老話說“人養玉,玉養人”,這鐲子倒好,儘讓盧瑋養著它了!那紅絲貼著盧瑋的皮膚一側遊走,吸的儘是她身上的精氣。
這哪裡是高僧的開光之物?分明就是邪物!
隻是不知道那東西是怎麼來的……
圓桌斜對麵,梁駿呈抬眼隨意一掃,恰巧將夏之餘若有所思的模樣收入眼底。倆人到底是合作過一下午的,對於一些她的表情習慣也有些了解,不禁心頭疑惑。
順著她的視線,梁駿呈看到盧瑋正對著她手腕上的鐲子對小姑娘說得起勁。他心中微微一笑,道自己真是多心。
身邊的男人們站起來吆喝著大家一起喝一杯,梁駿呈把思緒拋到腦後,端著酒杯站了起來,盧瑋也拉著夏之餘站起來,舉起了手中的椰子汁,給導演和製片人幾個挨個敬酒。
這一頓飯一吃,就吃到了九點多。
桌上已是一片狼藉,十來個酒瓶子都空了,梁駿呈喝的明顯有些上頭,從臉紅到了脖子,麵對苟旬的酒連連推手,搖著頭說自己不能再喝了。
張詩曼明顯是喝多了,早去廁所吐過一回,現在胳膊肘撐在桌上,用手托著頭,眼神迷離,跟她說話都沒什麼反應了。
第二天還有戲要拍,大家也就隨便鬨鬨,不好真把主演灌醉,眾人喝了點果汁稍微坐了一會兒,便相約著一起回酒店。
幾個女演員中隻有兩個喝了酒的,除了張詩曼醉了,另一個意識還很清醒,盧瑋便笑著打趣男人們,讓他們顧好自己就行,她們自己能走。
這一晚,吃的也算是賓主儘歡。
飯店門口,楊又又拿著薄外套在等著,夏之餘還沒走到門口就看見了,朝他揮了揮手。
“又哥,麻煩幫我們叫兩輛出租車吧。”
楊又又點點頭,把外套遞給夏之餘,便轉身去叫了兩輛車來,男同誌一輛,女同誌一輛,大家幫著把人弄上了車。
夜色下,盧瑋挑眉看一眼夏之餘,“真不要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又哥都來接我了,時間也不早了,瑋瑋姐早點回去休息吧。”當初劇組訂房沒考慮有她,等她進組時,那間酒店已經住滿了,是以夏之餘和楊又又住在彆的酒店。
盧瑋看有個大男人跟著,確實沒什麼問題,便點頭道:“好,那你也早點休息,小餘餘,我們明天見啦。”
目送著這群人都離開了,夏之餘跟楊又又朝另一個方向走去,“走吧又又哥,我們也回去吧。”
楊又又自然沒有什麼說不好的,跟在夏之餘身邊慢慢地走。
天黑透了,街上的人卻不少。
路燈一盞盞亮起,晚風一吹,驅散著剛剛酒菜席間的濁氣,很讓人能夠得到放鬆。企鵝群裡有人開始報平安了,夏之餘看了眼信息便把手機收起,四下瞧著,看著周圍的人與事,安心享受這一刻的放鬆,並未行快。
“好!漂亮!”
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歡呼,夏之餘循聲看去,不亮的燈光下,蚊蟲繞燈在光中起起落落。籃球場上,一戴著帽子,穿著白背心的男生正帶著球一個轉身,後退一步,投了個漂亮的三分。
“怎麼,想看?”楊又又看見夏之餘停住腳步望著球場,低聲問道。
夏之餘沒有說話,盯著剛剛投球的男生帽子,一時間有些恍惚。
記憶仿佛倒退回了很多年前,她被同學拉去隔壁大學的球場看人打球,當中有一個一樣戴黑帽子的男生,她一看就是三年。
三年裡,她從未看清過他的臉,那人仿佛不想露臉似得,總是帶著個口罩在晚上來打球,也隻有在休息喝水時會把口罩摘下。
明明不知道他長什麼樣,但她就是有點心動。從一開始的被迫拉去看球,到期待他能夠在,期待每天都能看見他。
雖然,和她一樣心動的人,不在少數就是了……
如今,帽子勾起了回憶,這個背影,和記憶中那個人有些重合了。
他與隊友擊掌,然後退到一邊的地上坐下。黑暗中的距離太遠,夏之餘看不見低著頭的他的臉,卻聽得見清晰的易拉罐打開,有氣體跑出來的聲音。
“又又哥,你說你們男生打籃球時,喝可樂的多嗎?”
楊又又有些奇怪,“還好吧,應該不多,怎麼了?”
夏之餘兩手背在身後,轉身往酒店的方向走去,搖了搖頭,“沒什麼,隻是覺得這麼喝會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