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沈家的小少爺?長得真好看。”
“好看有什麼用,腦子拎不清。”
“聽說他上趕著送人家都不要,還自殺鬨到醫院來……這不是給我們找事嗎?”
“噓,小聲點。”
嘈雜的討論聲喚醒了沈舟然昏沉的神智。
病床上躺著的人纖睫輕顫,緩緩睜開眼,目光茫然,隔著氧氣罩看向外麵的世界,呼出的霧氣模糊了麵罩,籠上一層淡白。
“快彆說了,他醒了!”
醫生除去他臉上的氧氣罩:“現在感覺怎麼樣?”
聲音像隔著厚厚的玻璃,遠在天邊。
沈舟然緩慢眨動下眼睛,重新陷入黑暗。
再次醒來,是門“哐啷”一聲撞開。
有人不管不顧衝了進來。
“沈舟然,你以為這樣就能吸引到我的注意?這隻會讓我更惡心。”
“你在我麵前死一百次一千次,也不能抹去你做過的那些事!”
“我跟你說話,你聽不到嗎?”
沈舟然摸索幾下,想撐起上半身,卻無力倒下。他輕聲開口喚青年的名字,輕飄飄的音量,仿佛風一吹就會碎在空中。
“……梁思硯。”
不怪他,自己實在沒力氣再大點聲。
麻醉劑的藥效還沒過,加上失血過多,頭昏腦漲,靈魂輕飄飄的。
要不是病房裡就兩個人,梁思硯差點都聽不到這句話。
“就是我,你不是以死相逼要見我嗎?現在我來了,開心了嗎?”他的語氣無不嘲諷,即便是對視上沈舟然蒼白無血色的臉時,也不見絲毫減弱,甚至更加惡劣,“沈舟然,你要死就趕緊死透,別半死不活的折磨大家。”
沈舟然沉默不語,慢慢理順自己的思路。
他從小身體不好,在一年前生了場大病,從此知道自己生活在一本萬人迷裡,自己則是蠢毒又體弱多病的炮灰,為了得到四大主角攻的真心不斷作死,成了整個圈子的笑柄,最後出車禍沒搶救過來,一命嗚呼。
沈舟然原不信命,更不相信自己會成為文中那個沒有腦子、宛如智障的反派炮灰。
好像為了嘲諷他的天真,自那場病後他再也沒有醒來,直到現在。
腦海中多了很多不屬於他的記憶。
在這期間,一個戀愛腦穿進他的身體,頂了他的殼子,活躍在主角攻們之間,弄些不入流的小手段,自以為聰明,實際在外人看來就像小醜一樣引人發笑。一門心思覺得自己才是主角,大家都應該愛他。
理由就是自己能穿越,還有跟主角一樣的胎記。
現在誰不知道,沈家的小兒子得了癡心瘋,一門心思往男人身上貼,離了他們就像活不了似的。
貼一個還有可能被人說一句深情,一貼貼四個……
沈舟然無法評價。
戀愛腦唱了一年多的獨角戲得不到回應,終於爆發了,幾天前給四個主角攻打電話要以死相逼讓他們愛上自己,結果隻有梁思硯接通了電話,卻讓他要死趕緊死,彆死他家門口。
戀愛腦覺得失去愛情的自己整個人生都沒意義了,還真在浴室裡一刀割腕,送自己下黃泉。
優柔寡斷的他第一次這麼乾脆利落。
他死了,沈舟然重新回到了這句身體裡,接手了他以往的記憶。
隻是不知是不是自殺時情緒波動太大,很多記憶非常模糊,並不完整。
“死透了。”沈舟然說,回應梁思硯剛才那句“要死趕緊死”,聲音細聽有一絲輕鬆。
是的,戀愛腦不在了。
不管他是真的死了,還是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都不關自己的事。
從此以後,他自由了。
“什麼?你能不能大點聲,裝什麼裝?”這次梁思硯沒聽清,皺皺眉。
用自殺這種拙劣的手段來吸引他的注意。
梁思硯冷笑,難道不知道這樣會讓自己更厭惡他嗎?
他最後一絲耐心告罄:“沈舟然,我已經說的夠清楚了,我不喜歡你,你還要我說的多直接?你們沈家的人不要臉,梁家還要。以後再自殺就找個安靜的地方死,彆嘩眾取寵,弄得跟我對不起你似的,還要來病房看你假惺惺演戲。”
沈舟然蹙眉:“你覺得我在演戲?”
“那不然呢,真以為還有人會心疼你嗎?”梁思硯沒好氣。
他被父母逼著來探望沈舟然已經很憋屈了,現在看他一臉無辜樣,更是來氣。
他還在說個不停,沈舟然抬起右手,指向門外:“出去。”
“你個瘋子以後少出來禍害人。跟你說話呢,你聽到沒——”
“有”字還沒吐出來,戛然而止。
“你說什麼?”梁思硯震驚到失聲。沈舟然在乾什麼?趕他走?
沈舟然眼底閃過一絲不耐,唇一點點抿起來,本就蒼白的唇更是沒有血色,克製道:“我說,你說完了嗎?我剛輸完液要休息,請離開。”
夏天熱烈的陽光從單人病房的窗外照進來,照到沈舟然的臉上,白皙清透的肌膚全是雪色,帶著久不見陽光的病弱,沒什麼生機,宛如一根纖細的竹,經曆過風雨摧殘後稍加力道就要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