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舟然在沈家的第六個年頭,沈駱洲已經是初中生了。
彆墅出去往右數三棟的房子裡搬來了新鄰居,姓季。
他跟爸媽和哥哥去拜訪過,但不喜歡那位季伯伯。
太凶了,看他時雖然在笑,但總讓人覺得不舒服。
他悄悄把自己的想法說給哥哥聽。
沈駱洲聽後思考了會,說:“既然不喜歡,那就不要接觸了。”
“但爸爸媽媽還說我們可以經常走動,跟他們家的哥哥一起玩。”沈舟然有些猶豫,站在他身後小聲說。
兩人還在季家的後花園裡,他怕彆人聽到自己說壞話,眼神悄悄打量四周,暗含警惕。
沈駱洲看他的小表情覺得實在是太可愛了,掐掐他臉頰,被抱怨著喊了聲“哥哥”後笑著鬆手:“那是爸媽怕你無聊才這樣說的,你既然不喜歡那就不來了,等哥哥放學帶你玩。”
沈舟然揉了揉那處泛紅的臉頰,低低道:“但爸爸媽媽說……”要讓你住宿。
後麵的話聲音越來越低,最後沒說出來。
是自己某一次不小心聽到的,沈爸沈媽在商量要不要讓哥哥住宿的事情。
沈駱洲所在的學校是寄宿製,校規嚴格,很少有辦理走讀的。沈駱洲算是其中的異類。
最近班主任找沈爸沈媽談話,話裡話外都是讓他住宿,一周回一次家,不要再走讀了。
“住宿可以培養孩子的集體意識,增加同學之間的友情,還可以深度投入到學習中。”這是沈爸爸轉述的班主任原話。
但夫妻二人考慮到小乖自己在家,因為身體原因又沒辦法正常上學,沒有了哥哥的陪伴恐怕會覺得孤單,所以一直拖到現在。
聽說季家也有同齡的孩子,夫妻倆這才覺得有了兩全之策,既可以讓沈駱洲寄宿,又可以給沈舟然找到新玩伴。
卻不知,這將給沈家帶來多大的災禍。
沈舟然最後幾個字聲音太小了,沈駱洲沒聽清:“嗯?小乖剛剛說什麼?”
沈舟然搖頭:“不……沒什麼。”
沈駱洲還想再問,看到不遠處的花叢露出個衣角,皺眉喊:“誰在那。”
他雖然長相尚且青澀,但五官輪廓冷銳,又早早跟在沈爸爸身邊學東西,臉色冷下來後,氣勢還是很嚇人的。
花叢後麵的人從陰影裡走了出來站在陽光下,像是被光線刺到了,縮著肩膀站在那,訥訥道:“我……不是故意的。”
沈駱洲把沈舟然拉到身後,上下打量陌生人:“你是誰?季家的人?”
“……我叫季淮,淮水的淮。”男孩飛快抬頭看了他們一眼又趕忙低下,手絞著衣擺。
真刺眼。
跟這兩個人站在一起。他想。
自己身上穿著兄長不要的舊衣服,沾著草葉,臉上帶著傷。而這兩人卻像童話書裡走出來的小王子,滿身矜貴,衣著華麗。
襯得自己像個路
邊沒人要的小乞丐。
季淮用力咬著下唇,嘗到了血腥味。
接下來呢?
這兩人應該會像季驍一樣,踹他一腳罵他真臟,哪來的滾哪去。
就是季淮短暫抬頭低頭的動作讓沈舟然看清了他臉上的傷,指了指自己的臉,遲疑著問:“你臉上怎麼了?”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被打的。
難道要讓自己一五一十說出被打的經曆讓他高興嗎?
季淮沉默著,不想說話。
沈駱洲聽到他的名字後擰了擰眉心,知道這是撞到了季家的家事,自己不該多管,淡淡頷首後就要拉著沈舟然離開,沈舟然卻從自己身後走了出來,走到季淮麵前站定。
季淮低垂的視線中出現一雙英倫風小皮鞋,擦得十分乾淨,纖塵不染。
那雙鞋的主人從口袋裡掏了掏,拿出一打小熊創口貼,伸到他麵前:“給。”
季淮沒接,抬頭看他。
“不要嗎?”沈舟然很少主動跟人搭話,被他看得有些緊張,但目光觸及到他臉上的傷還是沒有退縮,隻是聲音弱了下來,手往前遞了遞,“你受傷了,可以處理好傷口後貼上這個,會好得快一些。”
季淮看看他身後的沈駱洲,觸及到少年的目光後縮了下,又看比自己矮了一頭的沈舟然:“這……是給我的?”
“對啊,受傷不處理會很疼的。”
沈舟然看他一直不要有些尷尬,直接塞到他手裡跑到了哥哥身後,攥著沈駱洲的衣角從後麵探出腦袋看他。
季淮拿著手裡的創口貼,心裡一時不知道是什麼感覺。
除了季母,沒人會關心他受不受傷,疼不疼。連父親也不會。
父親甚至還會斥責他一天天瘋什麼,不知道把自己收拾妥帖了。
沈駱洲側了下身擋住沈舟然的目光,拍拍他:“走了。”
沈舟然點點頭,臨走前猶豫了下,還是對季淮揮了揮手。
走遠了,沈駱洲眼角餘光看了眼身後站著不動的季淮,低頭問他:“小乖喜歡那個人?”
“他好可憐,都受傷了。”
沈駱洲說:“他應該是季家的第四個孩子。”
沈舟然不解:“可是季家不是很有錢嗎?為什麼他身上的衣服看起來不太合身?”
“……可能是太喜歡打鬨,季阿姨不想讓他弄臟新衣服吧。你看他臉上有傷,應該是在跟兄弟們玩遊戲時不小心摔倒了磕到的。”
沈駱洲猶豫了下,最後還是說了個善意的謊言。
他不想讓小乖接觸到那些事情的陰暗麵。
“是這樣嗎?”沈舟然思考了一秒,決定相信哥哥的話。
反正哥哥說什麼都是對的。
沈駱洲揉揉他腦袋。
季淮看著兄弟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