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光明的觸感(1 / 2)

第一頁抬頭是黑色加粗的“鶴見川水質檢測報告”標題,其下占了大部分頁麵的是一張表格,羅列了密密麻麻的檢測指標和檢測結果[1]:

水溫、電導率、紫外吸光度值、氧化還原電位……

ph值、高錳酸鹽指數、化學需氧量、五日生化需氧量、總磷、氟化物……

細菌總數、大腸菌群、大腸埃希氏菌、耐熱大腸菌群、賈第鞭毛蟲、隱孢子蟲、遊離性餘氯……

‘什麼啊,原來是這個。’

太宰治為數不多的一點好奇瞬間消退。

來到橫濱2年,太宰治與鶴見川親密接觸的次數,恐怕已經超過所有橫濱本地人。

他當然知道鶴見川算不上“乾淨”,河兩岸工廠的汙水、黑夜中消逝的生命的殘骸,都成為了鶴見川的一部分。

‘可是,那有什麼關係。’對表格中一個個超標的數值,太宰治敷衍地一掃而過,百無聊賴地翻頁。

‘生命到最後,隻不過一捧腐化的泥土爛肉。

隻要能投奔黃泉比良阪,這具軀殼怎樣都無所謂。’

第二頁,河道寄生蟲檢測。

水樣中檢測出衛氏並殖吸蟲(肺吸蟲)、日本裂體吸蟲(血吸蟲)、腦囊蟲、肝包蟲絛蟲、蛔蟲等寄生蟲的蟲卵和幼蟲。

似乎生怕讀者不了解這些寄生蟲,紙張的主人認真仔細地做了厚厚的注釋和筆記。最驚人眼球的,是貼著的一張張不知從哪份報紙刊物中複印剪貼下來的感染部位CT圖片。

那些不幸的寄生蟲感染者,有的肺部被肺吸蟲蛀出一個個海綿般的空洞,有的大腦被腦囊蟲在後腦啃掉一小塊腦組織,有的肝部被感染得一片斑駁不祥的陰影……

最可怕的是,有些寄生蟲潛伏期很長且繁殖力可怖,如蛔蟲,每條成蟲每天能排出24萬個蟲卵。

有個病例四五個月後身體不適去醫院檢查,才發現自己已經成為寄生蟲的巢穴——

四肢和內臟都布滿密密麻麻的蟲卵,長達70-120cm的成蟲在血管和內臟中肆意遊走,導致患者頭痛、腹痛、身體無力、皮膚灼燒等症狀。

頭腦靈活、想象力豐富,此時成了一件壞事。

隻憑黑白圖片,太宰治就仿佛切實看到人體內寄生蟲蠕動的驚悚景象在麵前上映,身體一寸寸僵硬。

太宰治僵著臉,顫抖著手連續翻過幾頁寄生蟲感染案例,來到最後一頁。

眼睛不可置信地睜到最大,微濕的頭發炸起,像一隻炸毛的黑貓。

——偉哥成分濃度超標?!

太宰治本不認識偉哥成分的化學式,奈何淺野空同樣貼心地做了醒目的標注。

(這份材料本來是為若原良一他們準備的,目的是打消他們在鶴見川捕魚的念頭。

怕若原良一他們看不懂,淺野空花了不少時間,厚著臉皮詢問醫生、跑圖書館、翻報紙刊物,才做出這份詳實的補充版報告。)

太宰治陡然受到暴擊,靈魂都要從口中飄出來。

想到今天入水時不小心喝了幾口河水,猛地捂嘴扭頭:“嘔!”紙張從指間落下。

“等等彆吐床上!”淺野空團團轉地著急找盆子,卻怎麼也找不到。

家裡根本沒有盆子啊!

“我沒吐。”太宰治表情恍惚,聲音虛弱乾澀。

看著那幾張散落床上的紙頁,活像看到十萬隻蛞蝓在他麵前跳海藻舞。

過於驚駭的檢測報告像一道閃電,將太宰治身上粘稠晦暗的氣息瞬息清除。

此時的他瞳孔顫抖、表情悲傷,配上那張青澀嬰兒肥的白皙臉蛋,活脫脫一個純稚少年。

淺野空同情地看著太宰治,停下找盆子的動作。

橫濱的鶴見川河段處於下遊,不遠處是入海口,這意味著:上遊的河道汙物會順流而下彙聚到橫濱河段,但因海水倒灌,臟東西又無法流入大海。

橫濱向鶴見川排入的汙物也不遑多讓。市內的居民區、河道周圍密集挨擠著的各種工廠,源源不斷“生產”著生活汙水、工業廢水、生物殘骸等。有那麼一段時間,鶴見川以“日本最臟河流”之名聞名日本,排名保二爭一。

淪為租界後,橫濱政府實力大大減弱,外國勢力和黑夜組織林立,通過各種手段霸占地盤、隱瞞收入,導致政府稅收和資金大減,再加上近幾年動亂頻繁,更是讓政府焦頭爛額。

結果就是,鶴見川很久沒得到治理了。

總之,做好這份報告後,淺野空發誓絕對不會碰鶴見川。下河救太宰治時,有水遁的幫助,他沒有讓嘴巴和眼睛接觸到河水。

淺野空記得,太宰治醒來時吐了幾口混濁的河水。

頓時,他看向太宰治的眼神帶上濃濃的憐惜:“沒事,隻是入水一次,之後去醫院檢查一下就好,不會有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