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發青年抬手,細心地為她順了順睡散亂的茶色發絲,語氣稱得上溫聲細語,說出的話卻截然相反:“看,千綾醬沒有做到,我也隻好履行我說過的話,把千綾醬鎖在這裡。”
夏目千綾一時間竟啞然無言,她想怒叱這家夥,然而卻看見眼前的人專注地凝視著她,那隻沒有被繃帶遮住的鳶眸裡盛著淡淡一層薄冰,那本該是令人生畏而發寒的,但夏目千綾莫名有種隻要她輕輕一戳,就會支離破碎的感覺。
滿含情緒的言語在嘴邊頓住。夏目千綾倦怠地閉了閉眼,沒再說什麼。
一隻手撫上她的唇瓣:“千綾醬乖乖把藥喝了好不好?”
“……出去。”
夏目千綾沒睜眼,撇過頭,避開他的手:“我想休息。”
太宰治退讓了一步:“好吧,那千綾醬不舒服的時候,就說一聲。我聽到就會過來。”
——一副完全不打算摘掉腳鏈的模樣。
夏目千綾沒有答話。她閉著眼睛,直到聽見腳步聲消失不見,她才輕吐一口氣,把自己摔進柔軟的床鋪裡。夏目千綾側過頭,看著手腕上的鎖鏈,同樣墜著華美的寶石。儘管如此,依舊不能掩飾它禁錮的作用。
這次會生病,說不定還有心理上的因素,夏目千綾猜測道。
或許是因為生病時更容易情緒化,夏目千綾有點煩躁。她索性眼不見為淨,準備先睡一覺,好好休息再說。
由於天生的好體質,夏目千綾很久沒有生過病了。可能正是因此,這場少見的生病來勢洶洶。
生病時暈暈乎乎的體驗著實不太美妙,夏目千綾不記得自己中間醒過幾次。每次好像又都很快睡過去,不斷地在夢境與現實的邊界徘徊遊蕩,令人疲憊不堪。
“……”
夏目千綾半夢半醒間,好像聽到誰在她耳邊喊她:“千綾醬?千綾醬?醒一醒。”
好吵。
夏目千綾把頭埋進枕頭裡,試圖屏蔽掉外界的“噪音”。
太宰治托起夏目千綾的腦袋,抽掉枕頭,免得她繼續悶住自己。見幾乎叫不醒夏目千綾,他難得有點懊惱。早知道就算惹惱千綾醬,也應該強硬點,直接把藥先喂給她的,總歸要比現在這種情況要好得多。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至少還對外界有反應,應當能吞咽藥物。
意識迷糊不清時,好像有什麼溫軟的東西貼上她的唇瓣,撬開一條縫隙。溫度偏熱的藥汁順著流入,乾涸的唇齒間得到水分的補充。味道是苦的,苦得夏目千綾昏昏沉沉的大腦都恢複幾分清明。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精致而蒼白的麵孔在眼前放大。蓬亂散漫的黑發親昵地滑過她的臉頰,像貓咪軟乎乎的絨毛。
——貓咪?他才不是呢!哪裡有這麼讓人生氣的貓咪?
想到這裡,夏目千綾狠狠地咬了一口嘴邊的家夥,他恐怕沒料到這種意外,悶哼一聲,攬在她背後的手收緊。恍惚間,夏目千綾似乎聽到誰的輕笑。
“千綾醬果然是生氣了啊……”
太宰治用指腹抹掉沾染上夏目千綾唇角的血跡,又地抹了抹自己唇邊的傷口,發出細微的、帶著笑意的歎息:“竟然到這種時候才發脾氣。”
夏目千綾沒聽清他在說什麼,隻是憤憤地伸出手,想要指他:“你……”
可惜手被束縛著,夏目千綾甩了甩手,銀鏈劇烈晃動,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太宰治都有點擔心她磨傷自己,乾脆解開她手腕上的銀鏈,捏住夏目千綾的手腕,哄道:“千綾醬想說什麼?”
夏目千綾拍開他的手,用手指戳著太宰治的肩膀,平生第一次罵道:“混蛋!”
她此前恐怕從來沒有罵過人,翻來覆去也就幾個詞語。太宰治一點兒也不惱,幫她補充詞彙。
說了沒幾句,夏目千綾說累了。她猛地前傾,像之前的夢裡那樣,揪住“小黑貓”的後頸皮,氣惱地搓揉幾下。
這種貓咪,她才不養呢!她要把他薅得以後再也不敢過來撓人!
女孩子的手按在他的後頸處,炙熱的呼吸落在他的脖頸間。夏季的長裙衣料輕薄,她的體溫這會兒很高,不自覺就被偏低的溫度吸引,靠得更近。
過了一會兒,她又得寸進尺,那雙手甚至無師自通地順著他的脖頸,滑落到肩線上。層層疊疊的風衣、西服外套和襯衫阻礙了她的動作,於是她開始不安分地扯起他的領口。
太宰治低過眼睛,嗓音漸沉:“千綾醬?你在做什麼?”
“嗯?”
夏目千綾正在跟他的領帶做鬥爭,聞言抽空抬起頭,看了太宰治一眼。然後,她仰起頭,敷衍地吻了吻“小黑貓”的眉心:“彆吵……”
最後的音節才剛吐出一半,眼前的場景陡然倒轉,眼前忽然轉換成天花板。
夏目千綾懵了一瞬,身前俯下一道陰影。“千綾醬。”
太宰治解下風衣和西服外套,一顆一顆地解開襯衫紐扣,恍若引誘道:“千綾醬剛剛是想碰哪裡?”
琥珀色的鳳眼眨了眨,夏目千綾一字一句清晰地罵道,答非所問:“壞貓咪!”
輕笑聲再度響起。隨後,太宰治撫了撫她的發頂:“千綾醬,看著我。”
夏目千綾抬眼,對上一隻鳶色的眼睛。他眼底涼浸浸的薄冰化成了朦朧模糊的濃霧,包圍住她。
“小黑貓”慢條斯理地鬆了鬆領帶——夏目千綾還沒來得及細想貓咪哪裡來的領帶,那條像領帶一樣的貓咪“尾巴”纏上她的手腕。
“既然千綾醬不回答,我就當千綾醬哪裡都想碰吧。”清朗的聲線被壓得很低,在她的耳邊低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