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籍上說,這種方法叫“以毒攻毒”,不知望鄉可有聽過?”
……什麼?!
正在施術的望鄉一驚,正要睜開眼問青籬這話是什麼意思,眼前卻是一片旋轉。
法術已經成效。
新的世界已經開始。
*****
數月前。
定天宗靈劍峰。
“真的隻有這個辦法了?”沈千雪皺著眉,看著坐在主座上的趙千苦,“掌門師兄你也知道當年小籬和千崖鬨得有多厲害,他絕對不可能願意協助我們的。”
也許在如今青籬的心中,彆說救治走火入魔的暮千崖了,若不是暫時做不到,他怕是早已一劍殺了暮千崖。
“自從五百年前……,千崖這走火入魔的症狀愈發嚴重。若放任不管,這偌大個修真界,誰能擋住一個完全入了魔的暮千崖。”趙千苦歎了口氣,說道。
完全入魔與一般的走火入魔不同。
走火入魔之人尚能保持記憶和理智,且有法子可以治愈,但完全入魔者根本就是個隻知殺戮的魔氣傀儡。
以往修真界也不是沒有因為各種原因完全入魔的修士,修真界對這種完全入了魔的修士有個約定俗成的處理方式——那就是不管這人知道是什麼人、因什麼原因入魔,都要傾全修真界的能力將其斬殺,且將其靈魂也徹底粉碎。
畢竟完全入魔的修士若一旦重入輪回、或入了小世界奪了舍,入魔的症狀並不會因此解除。
可對其他人自然是可以這樣做,但事情若放在了暮千崖這……
完全入魔者功力本就會得到大幅度的提升,暮千崖本就因修為高又是劍修的緣故在修真界除了青籬根本沒有敵手,一旦他完全入魔……怕是連青籬也不是他的對手。
到時在修真界,還能有誰來控製他?
“這也是實在沒有辦法的事,我們不能看著整個修真界生靈塗炭。”陳千海歎道,“可若要現在就一點不嘗試的就由著千崖自裁,又實在是……”
“我聽說最近青籬正在為入小世界曆劫而尋求神意門的幫助,隻要讓神意門協助我們,這事並不難。”趙千苦道。
他看了一眼匆忙張嘴仿佛要說什麼的沈千雪,道:“當然,如果就這樣完全將青籬拖進千崖的心魔中,以青籬的敏銳程度,一定很快就能發現。我們不若將執念世界與千崖的心魔世界融合,這樣便不會有問題了。”
以心魔世界的底,借執念世界的執念,青籬便是在敏銳,想必也發現不了。
沈千雪聞言張了張嘴。
女修仿佛想說什麼話反駁,最終卻還是沉默著歎了口氣,閉上了嘴。
在點頭同意趙千苦的計劃的時候,沈千雪不知道為什麼眼前突然閃過了兩百年前青籬看向自己的那雙眼睛。
那時藍衣的劍修正被自己的師尊死死地壓在地上,沈千雪來到持劍峰時,正看到暮千崖正低著頭埋在青籬的頸間。
暮千崖一隻手製著青籬的手腕,另一隻手卻是放在青籬腰間纏著的腰帶上,似是想要將它取下。
青籬受傷極重,被捆仙索鎖了修為,當時暮千崖的修為又實在高他太多。
青籬掙紮地手腕上都是血也撼動不了暮千崖分毫。
然後他聽到了沈千雪突然出現的聲音。
青籬轉過頭,那一刻沈千雪分明看到了青籬眼中瞬間亮起來的光。
可隨即……沈千雪在呆愣片刻後轉身離去了。
沈千雪曾反複告訴自己當時自己那樣做是對的、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可這麼多年了,她還是忘不掉那一刻當青籬看到她離去時,眼裡瞬間泛上來的血色。
而如今……這種事情又要再上演一次。
*****
七百年前。
舊時小世界。
暮千崖剛結束了自己的任務,正想回到修真界,卻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了陣陣喧鬨聲。
暮千崖修為高,不用怎麼認真去聽,便聽到了那一大批人說的話。
“真是倒黴,又被青家那小子給逃了!這小子也不知道是哪來的生命力,不過是個沒有修為的普通人,這次我們傷他這樣重竟然還能活著逃出去。”
“呸,真是掃興,好不容易找到他的行蹤。要是這次不抓到他,以後被其他幾家先找到,這等好事可就輪不到我們了!”
“打起精神來!就這麼幾條路!一條一條去搜!我就不信了他還能上天不成?!”
“就是,快搜!這青家小子,一定得是我們盛家的!”
暮千崖聽了幾耳朵,便大致明白了他們說話的內容。
但暮千崖自小天資出眾,並不需要什麼“青家血肉”來加深領悟力,因此並沒有如何在意。
但定天宗畢竟是正道宗門,暮千崖從小在定天宗的教育下,並不能接受這些人這樣的行為,因此一揮袖。
那時的暮千崖已是修真界第一人,他這一袖的威勢不可小覷,雖是故意壓抑了威力的,但仍把那些修士弄得皆是吐了口血,各個都受了不輕的內傷。
修士們知道這次是踩到硬板了,因此雖心中可惜,卻還是隻能儘快灰溜溜地溜走。
後來暮千崖是在通往郊外的一條小巷裡找到了受傷頗重的青籬。
男子捂著肩頭的傷,臉色蒼白地倚靠在牆壁上,察覺到他的到來,青籬抬起眼,看了他一眼,笑著道了一句:“多謝尊者相救。”
那時男子抬眼看過來的眼睛實在太明亮,暮千崖在原地呆愣了許久。
後來想想,所謂一見鐘情,也就不外如是。
青籬見暮千崖隻看著他不說話,神色間甚至還有些恍惚,不由笑道:“尊者救命之恩,本該重寶以報。可青籬孤身一人,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不若……我請尊者喝酒?”
青籬說著偏頭看了一旁的小巷口一眼:“我在那邊的樹下偷偷埋了兩壇酒,都是市集裡剛釀出來的,我分尊者一壇?”
暮千崖皺了皺眉:“……你走這條道,就是為了這兩壇酒?”
他之前見青籬雖被追殺卻還搖搖晃晃地執意往這裡走,還以為他是心中逃脫無望,想要一死了之。
那時暮千崖和青籬其實才第一次見麵,暮千崖常年性子沉冷,話也是少得很。
他往常與人說話也常直說半句,除了那幾個相伴數百年的同門師兄師姐,幾乎沒有人能聽懂他話下的意思。
但很神奇的,青籬卻是聽懂了。
男人一下子就明白了暮千崖的意思,不由笑起來:“怎麼可能?他們人多勢眾、又修為高強,我走哪條道不是一樣?”
“我可不會求死,”青籬坐在地上,抬起眼來看向暮千崖,眼裡滿是明亮的、細碎的光,“世界這麼有趣,我為什麼要求死?”
暮千崖從前從不飲酒。
他不喜歡酒水辛辣苦澀的味道,因此從不沾酒。
可那日,暮千崖卻是接過了青籬遞過來的那一壇酒。
與青籬一起,將那埋在樹下的兩壇酒一一飲儘。
藍衣的男子坐在樹下,舉著酒壇,碰了一下身邊站著的白衣男子的酒壇。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救命之恩,美酒以報。”
後來暮千崖將青籬帶回定天宗、收他為徒的時候,曾看著他道。
劍修的聲音裡是罕見的隱隱笑意:“報你美酒的情。”
……
黃泉穀中,曾有個剛入門不久的孩童,不知在何處聽了暮千崖與青籬的過去,年歲還小的孩子心性單純,有什麼疑問就藏不住地要跑去問。
他仰著頭,抓著正在喝酒的青籬,問道:“穀主、穀主,你以前和暮、暮千崖感情很好啊?”
紅衣的男子垂眸看了身旁的小童一眼,斂眸似是笑了笑:“是啊,很好。”
隻可惜,終究不過是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