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將軍,郭將軍,莫要衝動行事啊!”
張濟還在苦口婆心地勸李傕郭汜講和,“若是因此中了敵軍的奸計,豈不是得不償失?”
可惜李傕與郭汜都一心認定對方過河拆橋、見利忘義,對張濟的勸說視若罔聞。
況且,兩方人馬現在都殺出了真火氣,哪是幾句話就能製止的?
局麵越來越混亂,甚至連一貫保持中立的張濟大軍也被誤傷。
張濟看著越來越混亂的局麵,無可奈何地歎息一聲。
忽然,一陣緊密而急促的馬蹄聲傳來。
張濟抬眼望去,鋪天蓋地的玄色軍旗立時映入眼簾。
“敵襲!敵襲!”
“快擺軍陣迎擊並州軍!”
眾人大駭,手上的動作不約而同地頓了一下,一時之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若是不停止內戰,等威名在外的並州鐵騎到了跟前,自己豈不是白白送了性命?
若是要擺陣迎敵,那現在與自己短兵相接的人,會不會趁機出手?
況且敵軍來勢洶洶,自己這方卻鏖戰許久,早已精疲力竭。差距如此懸殊,這場仗要如何打才能取勝?
不如……趁此機會逃出去!
剛剛還激戰不止的眾人仿佛同時被按下了暫停鍵,紛紛停下了對敵的動作,一心隻想往周圍的方向逃竄。
“停下!”,李傕手起刀落,一刀殺了旁邊那個往後撤退的士兵,“逃者除族,逃者除族!”
李傕、郭汜、張濟等人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將,自然不會被眼前的景象嚇倒。
回過神來之後,就開始斬殺身旁最驚懼的士卒,以樹立威嚴、穩定軍心。
郭汜猛地用手中的佩劍貫穿了身旁的士兵,“弓箭手準備!”
然而騎兵的腳力何其之快,更彆提,他們現在遇到的敵人還是威名赫赫的並州鐵騎。
未等他們做好戰前準備,凶神惡煞的輕騎就已經到了眼前。
銀戟、長矛、彎刀、斧鉞……陽光的照耀下,無數的兵器泛起粼粼的亮光。
見者無不膽寒。
“殺——”,響徹天地的衝殺聲霎時而起,八千輕騎毫無怨言地跟隨著主將劉平,以摧枯拉朽之勢向敵軍推進。
並州輕騎以逸待勞,本就戰力充沛,此時又身處平原地形,天然具有作戰的優勢。未戰先怯的西涼軍自然無法抵擋,隻能不斷潰退。
“頑抗者死,投降者生!”
劉平於萬軍之中,率先喊出了這句口令。
緊接著,跟隨在他身後的士卒亦跟著高喊:“頑抗者死,投降者生!”
呼聲震天,讓人忍不住心生畏懼。
但周圍聽到這句話的西涼士卒卻如蒙大赦,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跪了下去。
“噗通,噗通,噗通……”
伴隨著膝蓋落地的聲音,無數兵器被丟在了地上。
成千上萬的西涼士卒深深將頭低下,或擔憂或害怕地猜測著自己將來的命運。
*
“平幸不辱命,已經順利擊敗了西涼軍。”
劉平麵不改色地任由軍醫為自己包紮,緩緩道:“戰後諸般事宜,就有勞軍師多多費心了。”
賈詡依然是那副端莊深沉的表情,聞言輕輕頷首,說道:“職責所在,詡不敢推脫。”
“撫恤傷兵、收攏戰馬、安撫俘虜、護佑天子,這些事都已經一一安排,隻是李傕、郭汜、張濟這些人,還是留給主公處置為妙。”
他與這些人同出涼州,之前又曾經共事董卓,若是處置輕了,有心之人會怨他心有偏頗。
若是處置重了,又難免會有人猜測自己與這幾人有私仇,此時在借機公報私仇。
況且,這樣處事,是很容易留下後患的啊……
思緒忽然被打斷,“出征之前,主公曾特意囑咐平:諸般事宜,皆可交給軍師全權負責。”
真是毫無保留的信任啊。
即便老成持重如賈詡,在聽到這樣的話之後,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了一絲意氣之色。
天下士人汲汲營營,所求的不就是這樣賞識自己的明主嗎?未曾想到,他賈詡蹉跎了半輩子,老了之後居然還真得到了這樣的禮遇。
不過賈詡還是沒有拋去自己的堅持,“詡不敢私自定奪,還是留待主公處置吧。”
自古以來反目成仇的主臣還少嗎?現在主公年少氣盛,對自己全然信任,但若是將來……
劉平不曾理會賈詡的推脫之言,徑直讓親衛將書案上的匣子奉給賈詡,“主公已經料到軍師會有所疑慮,特令平將這個匣子奉上。”
恰在此時,軍醫已經為劉平包紮好了傷口。他便不再逗留,起身回了自己的營帳。
徒留賈詡一人留在原地,看著眼前精美的木匣微微發愣。
他蹙緊眉心,滿臉為難地擺弄起了手中的木匣。直覺告訴他:這裡麵裝的不是什麼好東西——起碼對自己來說,這一定不是什樂意見到的好東西。
身旁隨侍的親衛以為他在思索如何打開,試探性地問道:“可要末將為您打開?”
“不用,你們退下吧。”
揮手示意親衛退下後,賈詡一鼓作氣,抬手打開了木匣。
是一枚做工精良的純金印章。
他深吸一口氣,視死如歸地拿起這枚印章,不怎麼意外地看到了上麵用漢隸刻的五個字。
——大漢左將軍。
毫無疑問,這是屬於張晗的印信。
賈詡苦笑一聲,仿佛透過手中這精巧的印章看到了它的主人,同時也聽到了那如涓涓泉水般的聲音。
“文和,我的印信都給你了。若是再出言推脫,怕是說不過去了吧。”
他甚至還聯想到:說這話時,張晗臉上一定掛著狡黠而玩味的笑容。容貌柔美,聲音婉轉,神情也是溫和而親切的,偏偏話中卻又帶著不容拒絕的語氣。
是一如既往的霸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