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的額頭再次貼在大殿的地麵上。
“承蒙陛下信重,臣不勝感激。然臣才疏學淺,德行微薄,實不敢擔此重任,請陛下三思。”
十一月的晉陽已然刮起了寒風,重光殿的地麵冷得徹骨。
然而天子仍不願放棄,張晗便隻能伏地不起。
她盯著光潔的地麵,已經開始思考:若是劉協還要糾纏,她到底是該來個以頭搶地,淚流滿麵呢?還是該來個血濺大殿,以死相諫?
唉,表演難度似乎都太大了些,委實不適合她。
所幸天子已經看到了她拒絕的決心,礙於朝臣不再糾纏此事。
他不怎麼情願地退了一步,將張晗暫時冊封為太尉。然後又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封侯詔書,令近侍當庭宣讀。
“……冊為長平侯。”
長平侯啊,這是衛青曾經獲封的爵位。
十一冕旒遮住了劉協大半的麵容,張晗看不清他此時的神情,不過,此時自己與他應當能算得上君臣相得吧。
張晗領旨謝恩,深深拜下,道:“臣必定竭力虔心,克複中原,九死不悔。”
*
今日的朝會並無什麼緊要之事,張晗述完職後,朝臣們也就準備各自離開了。
不過也有些臣子並不急著離開,他們三三兩兩地結伴上前,向朝中炙手可熱的新晉太尉道喜,“恭賀太尉榮陸之喜。”
“太尉真是少年英才!某甚敬之。”
“不知太尉可願到寒舍小聚一番?”
張晗禮貌地向這些人點了點頭,隨即便沉下臉,一言不發地往宮門的方向走。
她容貌昳麗,性情看著也沉穩溫和,一副再親切不過的樣子。
然而她一旦收斂了臉上的笑意,身上那種殺伐果斷的威勢便會顯露出來。那雙好看的眉眼也隨之染上了霜雪之色,令人望而卻步。
那些想要繼續上前搭訕或逢迎的臣子懾於她的威嚴,不敢再跟著上前。
張晗稍稍加快了步伐,獨自沿著出宮的方向離開。
一輛素雅的馬車靜靜地停在漢宮門口。
張晗見到馬車上的標識後,眉目忽然舒展開來,三步作兩步地朝馬車走去。
馬車內端坐著的人聞聲掀開了車簾,緩緩探出頭來,笑意盈盈地看著張晗。
“昭姬!”
張晗靈活地躍上馬車,喜笑顏開地抱住了車上的蔡琰,“好久不見啊,昭姬。”
“日居月諸,照臨下士。乃如之人兮,逝不古處。胡能有定?寧不我顧[1]?”
太陽和月亮的光輝永恒,照亮了大地的每一寸角落,然而你卻行無定止,不再像以往那樣顧念我了。
張晗從中聽出了濃濃的幽怨之意。
她舉起雙手,連連討饒:“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2]。”
雖然我與你不在一處,但是我每日都在深深地思念著你。
所以你就不要再怪罪啦。
蔡琰失笑,輕輕地回抱住她,“料到主公定然沒備馬車,琰便到這迎接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