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晉陽之後,張晗便遵循慣例,進宮向天子述職。
隻不過,這次的情形與往日有些不同。朝會過後,劉協身邊的近侍將張晗傳到了他的宮殿。
馥鬱盈室,清香滿懷。
張晗端坐於典雅精美的天子寢殿時,有些不自在地聽著劉協膩膩歪歪的話。
“……久不見太尉,朕甚思之。”
劉協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不大妥當,為自己找補道:“朕之意……卿為國奔波,夙夜憂勞,朕實無以為報。”
張晗不怎麼走心地牽牽嘴角,笑道:“陛下言重,此乃臣之職責所在。”
“戰場凶險,卿其無恙否?”
“托陛下洪福,臣無礙。”張晗的目光落在逐漸成長的少年天子身上,試探性地道:“倒是陛下,似乎麵色有些不豫?”
剛剛表現出來的從容霎時褪去,劉協垮著臉道:“朝中的大臣總想讓朕大婚立後。”
張晗頓時想起了前些日子擺在她案頭的情報。
儘管朝中公卿步步緊逼,劉協還是遲遲不願鬆口立後。
但弱勢的少年天子終究不是大臣們的對手。在八月上旬的時候,天子就不得不妥協,被迫納了一位董貴人進後宮。
許是世家大臣對這結果猶不滿意,便接著履行自己的“勸諫”之責了吧。
張晗眸光微動,勸道:“陛下即將步入舞象之年,也是時候該舉行大婚了。”
“朕,朕不想立後!”
“陛下已經長大了,難道就沒有心儀的女子嗎?”
劉協的臉倏而紅了,結結巴巴地回道:“沒……沒有。”
滿臉緋紅的劉協,顯然要比麵無表情的天子來得可愛。
——起碼身上有了點朝氣,看著像十四五歲的少年人。
張晗挑了挑眉毛,了然道:“可是心儀之人的出身有瑕?陛下勿憂,您若是喜歡,臣願意助您一臂之力。”
若是身份太低,夠不上皇後的位置,張晗可以將人認作義妹,讓她從太尉府出嫁。
以她如今的地位,自然能插手天子的婚事。隻要劉協彆給她拖後腿,她願意多花點功夫,讓劉協與他的心上人和和美美地在一起。
“出身無礙!她文韜武略、才貌俱全,是世上頂頂好的女子……”
張晗微微蹙眉,臉上的笑容逐漸變得古怪。
劉協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被套了話,白皙的臉龐越發通紅。
他又羞又惱地低下了頭,可眼角的餘光卻總忍不住往張晗身上瞥。
心中傾慕的佳人就在身側,劉協卻忽然回想起了一些很不和諧的聲音。
——陛下,太尉獨攬大權,不遵禮法,何異於董卓、李傕之流?
——太尉的所作所為,哪裡合乎人臣之道呢?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懇切地看著張晗,冒險一搏道:“太尉仙姿佚貌,才德俱全,朕……我傾心……”
“陛下慎言!”
張晗看著一臉情真意切的天子,心中直呼荒謬。
她毫不客氣地截斷了劉協的話,漠然道:“陛下身為一國之君,當謹言慎行、克己修身,方可為天下之表率。”
劉協緊緊地抓著自己的袖口,“朕,受教。”
張晗本想直接告辭,可又想起河內的流民之事尚未解決,便拿出了公事公辦的態度,行禮道:“臣劾河內太守袁寧,貪贓枉法,行事無度,宜革職審查,交付有司。”
“皆準奏。”
“臣告退。”
張晗走後,一位中年男子從偏殿進來,朝劉協稽首而拜,泣道:“陛下,太尉甚至不願做呂後啊。”
“董將軍,你多言了。”
董承膝行幾步,再次下拜道:“太尉她……她分明又是一個王莽啊。”
劉協鬆開袖口,緩緩地閉上了眼。
等張晗回到自己府上時,天色已經很晚了。
卻還是有客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