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劉虞歎息一聲,有些頭疼地看著這位沉默寡言的部下,道:“罷了,是我之過,你本也不擅長這些,此事便先按下不提吧。”
他起身離席,行至堂中後,伸手將人扶起來,“斥候來報,蹋頓領了萬兵馬襲擊北部,你領人去平叛吧。”
鮮於輔有些驚訝地抬起了頭。他追隨劉虞多年,自然深知自家使君的性子,若非萬不得已,這位和善的幽州牧是不會對烏桓用兵的。
劉虞似乎看出了鮮於輔的疑惑,語音輕顫地答道:“蹋頓已經屠了個村莊。老弱婦孺,牛羊雞犬,皆喪於屠刀之下,無一活口。”
鮮於輔當即變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屬下必定不辱使命。”
*
雲霧彌漫,將整個天地都籠罩於其間,舉目望去,四周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郭嘉渾渾噩噩地行走於這片縹緲無依的天地,既望不到來路,也辨不清歸處。
四肢仿佛有千斤重,每走一步,就會有細細密密的疼痛從胸口處傳來。
郭嘉累極了,他很想就此停下,在此處歇個一時半刻,可心中卻一直有個聲音響個不停。
——快走,快走,不能停下!
他為什麼不能停呢?是有什麼事情還未完成嗎?到底還有什麼事情未完成呢……
“醒矣!”
“君侯醒矣!”
充斥著藥味的內室,忽然響起了一道驚喜萬分的喊聲。
郭嘉昏昏沉沉地睜開眼,就看見了一張尚顯稚嫩的少年麵孔。
是張仲景身邊跟著的藥童。
“君侯醒了便好,我這便去請先生來。”
藥童蹦蹦跳跳地跑出門去,請來了他口中的先生張仲景。
張仲景麵無表情地打量了郭嘉片刻,而後伸出右手為他診脈,擰眉道:“劍傷未及要害,但君侯天生不足,身體虧損,才會大病一場,昏迷了這麼些天。”
“我……”聲音一出口,郭嘉就被自己嚇了一跳,他的聲音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喑啞了?
他清了清又癢又痛的嗓子,努力咬準字音,“我睡了幾日?”
“將近四日了。”
郭嘉聞言大驚,立時就要擁被起身,他動作太快,牽動了胸口的傷處,頓時悶哼一聲,疼得咬緊了下唇。
張仲景連忙為他檢查包紮的傷口,確定無礙後,方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聲色俱厲地說道:“君侯若是再不遵醫囑,就休怪我使些彆的法子,讓您多睡幾日了。”
省得人一醒就四處折騰。
郭嘉在明白張仲景的言外之意後,立馬乖巧了起來,“多謝先生救命之恩。”
他強忍住咳意,朝著張仲景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不知……可否將文遠將軍請來,我有要事與他相商。”
張仲景與郭嘉鬥智鬥勇了這麼久,自然明白他不會輕易放棄,便點點頭同意了他的要求,隻是末了囑咐了一句:“病中切勿多思。”
郭嘉十分好說話地點了點頭,道:“嘉謹記。”
片刻後,張遼便到了郭嘉所在的屋室。
“刺殺案可……可查清了?”
沒等張遼先寒暄幾句,郭嘉就先一步拋出了問題。
張遼認命地歎了口氣,從旁邊的食案旁端來一杯溫水,遞到郭嘉嘴邊,道:“鮮於輔奉命徹查此事。”
他頓了頓,有些為難地說道:“……但最後的證據卻指向了奉孝。所幸劉使君英明,未曾輕信這些說辭。奉孝切勿憂心。”
怎能不憂心呢?
在聽到張遼的話後,郭嘉立馬確定了幕後之人的目的——這些隱於暗中的人就是想挑起幽州的內部矛盾,重燃幽州的戰火。
試想一下,若是劉虞真的死於刺客之手,而最後查出來的證據卻指向了自己。那麼劉虞的部屬會善罷甘休嗎?
劉虞向來得人心,他的部屬怎會不發兵尋仇?如此,他與張遼這些外來的並州之人,若是不想束手就擒,便隻能引軍還擊。
舉州內亂,幽並兩派相攻,誰會是最終的受益者呢……
郭嘉萬分慶幸自己出手救了劉虞。
溫水入喉,暫時減輕了嗓子裡的不適之感,郭嘉的聲音稍稍清亮了一點,“如今,幽州的形勢……如何了?”
“烏桓蹋頓南下,屠儘了邊境的座村莊。唉,劉使君已經出兵討伐蹋頓了。”
蹋頓……蹋頓確實有些才乾,是烏桓少有的雄主。所以,這是他布下的局嗎?
不不不,郭嘉很快就否認了這個想法。以蹋頓的實力,還無法設下如此巧妙的局。
難道,當真是冀州的袁紹嗎?
郭嘉臉上僅有的血色瞬間褪去,沁出的汗珠不知不覺地打濕了額前垂下的鬢發。
他以袖掩口,劇烈地咳嗽了幾聲,“冀州……冀州袁紹可有何異動?”
張遼畢竟是戰場上真刀真槍殺出來的將軍,對局勢具有極敏銳的直覺,聞言立馬明白了郭嘉的意思。
怔愣之下,他失手打翻了茶盞,“奉孝之意,袁紹會趁機率軍北上,奪取幽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