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強敵已退,北方捷報頻傳,劫後餘生的幽州理所當然地辦起了慶功宴。
劉虞笑意吟吟地舉杯邀飲,“此番多虧太尉來援,幽州百姓才能轉危為安,不至於落入奸賊袁紹之手。”
張晗忙道不敢,謙聲應道:“是幽州將士之功,我隻不過是略儘了綿薄之力罷了。”
兩人你來我往地客套了幾番後,劉虞方才提起了旁的話題,皺著眉道:“原涿郡太守不幸在戰亂中喪命,致使涿郡之政逐漸混亂。不知太尉可有什麼合適的太守人選?”
張晗微微挑眉,莞爾道:“我初來乍到,實不敢隨意置喙太守的置立。況且,劉公治理幽州已久,難道不比我這個外來客更熟悉幽州嗎?”
劉虞作苦惱狀,“太守係二千石之職,其拔選必須慎之又慎,我豈敢擅專呢?”
眼看著兩人開始打起機鋒,一旁的郭嘉連忙插話道:
“使君與太尉皆不是擅專之人,但若是要等朝廷定下人選,難免會荒廢政事。不如先定下臨時的主政人選,以後再作定奪?”
“以嘉觀之,東州令田豫居身清白、規略明練,又在此戰中立下赫赫功勞,正適合治理涿郡。”
張晗輕笑頷首,“我自是無異議的,不知劉公意下如何?”
劉虞有些懵了——他並不知田豫是何許人也。
幸好他的僚屬看出了他的疑惑,不著痕跡地湊過去,悄聲道:
“田豫田國讓是漁陽雍奴人,他的東州令之職是公孫瓚任命的,政績倒還不錯,常為幽州之最。”
他衡量了許久,方才沉吟道:“並無不妥,那便依奉孝之意吧。”
月上中天,灑下點點清輝。在唯美的月夜中,劉虞舉辦的慶功宴慢慢地落下了帷幕。
張晗和郭嘉也就相繼告了辭,一前一後地出了劉府的庭院。
“劉伯安何如?”張晗看向那個輕車熟路爬上自己馬車的青年,如是問道。
錦衣玉帶的青年,也就是郭嘉,毫不見外地挨著張晗坐下,答道:“其人為政寬仁,深得人心,但……。”
張晗無奈地捅了捅他的胳膊,“奉孝明知道我問的是什麼。”
“其人無自立之心。”郭嘉不再賣關子,繼續答道:“但劉伯安忠漢。”
兩人之間的默契讓張晗立馬明白了郭嘉的意思,她的手下意識地撫上了眉心,喃喃道:“大漢,天子……”
她長歎一聲,半是抱怨半是不滿地說道:“陛下的年紀長了,心思也長了。”
郭嘉神色未變,漫不經心地問道:“可是那位不聽話了?”
張晗原本是想將劉協的事告訴郭嘉的,可話剛到了嘴邊,又想起了張仲景給某人的醫囑,便改了口道:“總歸不是你現在該操心的事。”
“出征之前我便囑托了公達要多多費心漢宮,以他的能力,想必不會出差錯。奉孝便放寬心吧。”
她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一拍腦袋,有些懊惱地閉上了眼。
“元熙心緒不寧,何故?”
荀公達那張處變不驚的木頭臉,以及法孝直那張矜傲嚴肅的冷臉接連在腦海中飄過,張晗萬分鬨心,想也不想地答道:“我背諾了。”
答應公達不再弄險,結果轉頭就帶著那麼點人支援幽州;和孝直保證自己與郭嘉清清白白,結果……
唉,她可真是……張晗以手捂臉,她感覺她的信用快到頭了。
郭嘉眸光微動,隨即便玩味地望向了張晗。雖然總有些人在暗中罵她不拘禮法、行事卑鄙,可就算是她的對手也無法否認——張晗是個言而有信、一諾千金的人。
像是靈敏的獅子嗅到了獵物的血氣,郭嘉迅速地嗅到了其中不同尋常的味道,他輕輕執起張晗的手,在冰涼的手背上印下一個吻。
他笑彎了眉眼,耳鬢廝磨地問道:“是因為我嗎?”
張晗閉眼不答,然而她這副樣子落在郭嘉眼中,便已經是堂而皇之的回答了。
於是某人越發得意起來,他抬手攬了張晗的肩膀,與她額頭貼著額頭,道:“元熙,我真高興。”
“嘖。”張晗嫌棄地彈了彈郭嘉的額頭,涼嗖嗖地盯著他,幽幽道:“奉孝,你很高興?”
月光傾灑而下,照亮了張晗微紅的臉頰。在這樣美麗的月夜下,郭嘉不著邊際地想:甭管因為什麼臉紅,隻要自己發問,他的戀人一定會說——凍的。
想到這兒,他情不自禁地笑出了聲。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