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毫不意外地輕哼一聲,朝左邊的座位挪了挪後,又毫無負擔地重新閉上了眼。
隻是她等了許久,郭嘉也沒像往常一樣靠過來。
這倒稀奇,今日這是轉性了,還是轉性了?
張晗不再假寐,施施然地睜開眼,拋給他一個疑惑的眼神,以示詢問。
郭嘉見她醒轉,便整了整衣袖,向她拱手做揖。
這是他們兩人相戀之後心照不宣的慣例。要是郭嘉有正事要談,即便身側無人,他也會行禮以示尊敬。
張晗一點兒也不喜歡這個規矩,可她也明白郭嘉此舉的含義,幾番抗議皆無果後,也就隨他去了。
郭嘉執意要堅持,就算是她,也委實拉不回這頭倔驢!
然而每次看他這樣,張晗心裡總是一片酸澀,萬分不自在。
“何事要與我說?”張晗用力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將他拉到自己身邊。
被他拉過來的郭嘉輕輕勾起了一個笑容,然而這抹笑容很淺很淡,很快就被他壓了下去。
他清了清嗓子,道:“孫討逆此時掌了將近十萬兵馬,職權過重,此舉不大妥當。”
孫策隻從並州帶走了四萬兵馬,但張晗給他的統率之權可不是蓋的——這意味著在此戰中,趙子龍、馬孟起、張佑維等人都要聽他調度。
十萬兵馬,這可不是鬨著玩兒的。要是掌兵之人心術不正,這可完全能自立門戶了。
“伯符的為人你我都是知道的,有何不妥?”張晗想也不想地答道。
話音剛落,她便發覺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有些衝,便放緩了音調,寬慰道:“無需操心,伯符是坦蕩蕩的君子。”
郭嘉垂了眼眸,繼續道:“討逆將軍忠誠可靠,但孫家的舊部可不見得都對主公效忠。”
他知道自己這話不討喜,甚至還有挑撥之嫌,但為人謀士,總不能領了俸祿卻不乾活吧。
主君行事不周全,他總是要為她點出來的。就算不被采納,也好歹提了個醒。免得來日真生了變故,從上到下都是一片兵荒馬亂。
張晗似乎是聯想起了一些軍營裡的傳聞,不由得麵露思索之色。然而很快她就重新展露了笑顏,“好啦,莫再擔憂了。我心中有數,伯符也心中有數。”
“相信我,他會處理好這些瑣事的。”
孫伯符在親近之人麵前總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但他若真這麼單純無害,又怎麼會闖出小霸王的名聲?
這些小事,他總是能處理好的。
何必插手他的部曲之事,平白傷了和氣,又損了信任。
“唯。”
郭嘉的語氣平平淡淡,張晗卻莫名從中品出了幾分委屈之意。
她不知自己的感覺是真是假,便直直地看著他,目露探究之意。
郭嘉依舊垂著眸。當他有意掩下他那雙過於銳利的眼睛時,他的身上就會顯現出幾分迷惑性十足的無害氣質——像極了溫良君子。
張晗心中的惡劣因子頓時蠢蠢欲動,他看著垂眉斂目的郭嘉,忍不住出言逗弄:
“剛剛你與昭姬幾人便是在討論這件事?討論的結果如何,怎麼最後偏將奉孝推出來勸我?”
郭嘉似笑非笑地抬抬眼皮,然後又慢慢將衣袖從張晗手裡扯出來,陰測測地磨著牙,道:
“常言道:卑不謀尊,疏不間親。蔡昭姬、趙伯然幾位都是聰明人,不願得罪主公的結義兄長。隻有嘉蠢笨不堪,平白做了這討嫌的惡人。”
酸氣十足,像是誰家的陳年老醋被打翻了。
張晗啞然失笑。
“嘖,奉孝說錯話了。”
郭嘉懶洋洋地挑了挑眉,他沒說話,但反問之意已經非常明顯。
張晗義正辭嚴地分析道:“彆的暫且不論,單這疏不間親的道理,奉孝就說錯了。”
郭嘉盯著她的目光愈發不善。卻到底是壓下了心裡那股彆扭的感覺,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哦?願聞其詳。”
“結義兄長可以有很多個,可枕邊人卻實打實隻有一個。”張晗滿臉興味地將人抱在懷裡,在他頸邊嗅了嗅。
直到那股清涼的藥香入鼻,方才無辜地反問道:
“難道我不是與你最親嗎,奉孝?”
郭嘉板著臉不說話。起了壞心思的張晗卻偏要他作答,她聽著他怦怦亂跳的心跳聲,不依不饒地繼續發問:
“卿卿,難道你不是我的枕邊人嗎?”
此時的郭嘉古板如廟裡清修的和尚,他一本正經地推開了故意作亂的心上人,之後還煞有其事地理了理衣襟。
但他微紅的麵容卻出賣了他雜亂的心緒。
心緒亂了,說出的話也就亂了。
“倒也不見得是,畢竟郭某人還沒爬過主公的床。”
張晗聞言一怔,然後便故意拖長了語調,“哦?倒也未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