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側的郭嘉略微皺起了眉頭,走近幾步後,他又重新跪坐下來,抬手撫上張晗的額頭,輕輕揉按起來。
“這樣的事本就該由我來辦,你切勿再煩心了,交給我就好。”
張晗一愣,旋即便嫣然而笑。
她活了這麼多年,向來都是站在苦難的最前端,或自主或被迫地將事情往自己身上攬,還從來沒有人,會因為她露出的一點倦態,就與她說:“交給我就好。”
這樣想著,她又有些不確定了,或許也是有的吧,隻不過那些向她許諾的人,要麼變成了冷冰冰的墳塋,要麼便化作枯骨,在漫長的歲月中模糊了麵容……
“怎麼,不信我?”郭嘉見她遲遲未作答,便微微挑起了那雁翎刀似的雙眉,出言問道。
“豈敢豈敢。”那點不可言說的愁緒還沒來得及成形,就被眼前的人一棍子敲散了。
張晗從遙遠的記憶中蘇醒過來,笑著拱手道:“郭祭酒願意出手,鄙人真是三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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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晗不知道狡猾的郭祭酒做了什麼,她隻知道不過兩天,匈奴內部就又打作了一團,而那位位高權重的左賢王,很湊巧地在內亂中一命嗚呼了。
“嘉已寫信給周圍各郡的郡守,最遲後日,郡兵便會前來。屆時重兵壓境,無論主公想做什麼,如今的匈奴都無法再拒絕了。”
張晗頷首應允,然後便半真半假地調侃道:“奉孝廟算無遺,在下深感佩服。”
她能走到今日的地位,自然是不能說愚笨的。然而要是論謀算,到底是比不上這些玲瓏心思的謀士。
她看著身側散著頭發的青年,不由得慶幸——還好當年將這隻狡猾的狐狸請到自己陣營了。
洞察人心的郭狐狸略一思索,就猜到了身邊人在想什麼,他撇撇嘴,嘟囔道:“元熙可彆高興得太早,若是你負我,我可是要轉投他人的。”
“哦?那不妨與我說說,奉孝屬意的下家是誰?”明知眼前人說的是玩笑話,然而內心的占有欲作祟,張晗還是忍不住出言詢問。
郭嘉臉上帶著笑容,心裡卻不可避免地生了點悵然,哪有什麼下家呢?若是當真走到那個地步,自己恐怕也生不出什麼抵抗之心,隻能任她處置。
張晗惡聲惡氣地開口,“莫非是兗州的曹孟德?”真要說起來,這位的性子確實與他挺合得來。
她輕哼幾聲,有些得意地自問自答:“可惜啊可惜,昨日收到伯符的戰報,我軍已經連下六城了。儘管現在兩軍相持,但兗州終究是撐不住的。”
“我本也不待見他。”郭嘉懶洋洋地倚在她身上,意味深長地回道:“天底下多的是英雄豪傑。”
張晗立馬將如今有頭有尾的諸侯都過了一遍,“袁紹好謀無斷,袁術驕矜自傲,劉表安於現狀,劉焉……”
將這些人酸溜溜地貶了一通後,她伸手彈了彈某人的額頭,“洗洗睡吧,他們都不合你的脾性,也就我慣著你這怠懶的性子。”
“何必管那麼多,我隻要尋個聽話的主公,再做個……”
“垂簾聽政的太後?”張晗忍著笑接道。
垂簾聽政的郭太後瞪她一眼,毫不猶豫地往她腦袋上敲了個爆栗。
張晗捂著腦袋,直笑得喘不過氣來。
哎呀,這位垂簾聽政的太後可真是一點兒也不端莊。
【建安三年春,晗巡視西河,誅阿枉不平者二十一人。晗斷法平端,不貪財物,抄掠所得,或設慈幼堂,撫孤恤弱,或立庠序,施行教化。民為之立生祠,以頌其恩德。
時呼廚泉單於交惡於左賢王,內爭不止,禍及黔首。
晗計殺左賢王,裂匈奴為左右兩部,分居各縣,不得交互,又設長史以督察其事。匈奴自此式微,不足為國之患也。
——瑤象《建安拾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