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就是太見外, 都是兄弟,他若是喜歡,改明兒我跟皇阿瑪說, 把這個大將軍王讓給九哥又何妨。嘔”六阿哥學著十四阿哥陰陽怪氣的樣子,末了還做了個嘔吐的動作, 誇張的抹抹嘴,“你們是沒看見十四惡心巴拉的樣子。明明心裡得意的要上天, 偏偏要做出一副淡泊名利的樣子, 殊不知他這樣隻會更讓人看不起, 惡心。”
拿起桌子上的茶杯漱漱口,六阿哥控製自己不去想關於十四的事情。他舉起雙手投降,“我跟你們說, 日後你們誰願意去跟他兄友弟恭誰去,反正我是不會再去了。”說完他就把臉扭到一邊。
看著他彆扭的樣子,太子好笑的搖頭。“當初也不知道是誰,聽說要去跟十四‘保持良好的兄弟關係’, 自告奮勇前去,說在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怎麼現在後悔了?”
對十四他們是不放心的, 名義上是‘好兄弟間多走動’,實際上也有監視的意思。
六阿哥不好意思的紅了臉,他輕咳一聲掩飾尷尬,“也不是後悔,我就是,”就是怒其不爭。
到底是一母同胞, 他相信四哥跟他心情是一樣的,哪怕十四對他們仇視,他們對十四也有一份彆人沒有的寬容。就如同四哥有事情總會下意識把他護在身後一樣。
他們不想看著十四一錯再錯, 就算最後真的勸不了,也希望能在十四犯下大錯的時候製止。
若換成彆人,他相信,他們不摁死十四就不錯了,誰會提點?
當然他說這話也不是怪其他兄弟。他們的做法也是人之常情。
坐在他身邊的四阿哥拍拍胤祚的肩膀。所有兄弟裡麵他是最了解六弟心情的。說句薄情的話,六弟跟他不同,他自出生就抱離烏雅氏身邊,那些年烏雅氏做的事情,也讓他知道對方從未把自己當兒子。
而他自己,說句實話也不覺得烏雅氏是他的額娘。
老六跟自己不同。當年烏雅氏是真的很疼他,或許這份疼愛摻雜了其他,但她對六弟的心是真的。
額娘曾說過,烏雅氏臨死之前都在祈求皇阿瑪,希望他能善待六弟,說六弟什麼都不知道。
他對十四可以冷情,但他知道六弟做不到無動於衷。十四出事,六弟肯定是兄弟中最難過的一個。
太子了然的點頭,他很坦然,“老六你放心,隻要他不是犯弑父殺君這樣的大錯,就算是謀反,看在你跟四弟的麵子上,孤也會饒他一條命的。”
胤礽把話說明白,六阿哥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支支吾吾,“誰,誰關心他。”
其他人但笑不語,他們的笑意徹底惹惱了六阿哥,氣的他拂袖而去。
笑過之後,十一阿哥說道:“這事兒什麼時候是個頭啊,我還在想什麼時候去江南耍耍呢。”他性子活潑,最坐不住,如今朝堂風起雲湧,小動物的直覺告訴他還是老實待著不亂竄的好。可老實一天可以,一直這樣,他就有些受不了。
說起這事眾人也收斂了笑容,太子沉吟片刻:“快了。”
康熙年紀大了,經曆過‘死鷹事件’、‘良嬪自縊’,他遭受了巨大的打擊,身體一直沒有恢複。如今雖然也上朝聽政,奏折這一塊基本上都交給太子處理,他隻負責從旁指導。甚至有幾次上朝他都是讓太子坐在旁邊處理,若有不足,事後教導。
皇上的意圖所有人都看明白了。大家都知道一旦太子能獨立完成政事,就是皇上退位的時候,而這個時間也不遠了。
轉眼間到了年尾,年夜宴上康熙感慨:“朕八歲登基,如今已經四十二載,回想過往,朕自認對天下百姓還是略有貢獻的。保成,他日你登基,可要記得時刻為百姓著想,切記貪念。”
太子肅然,他從座位上走下來站在中間恭敬的說道:“兒臣謹記皇阿瑪教誨。”
康熙欣慰的點頭,這半年胤礽進步很大,他很多想法都與自己不謀而合,相信隻要他能按照那個思路走下去,大清必定會繁榮昌盛的。
“胤禔、胤禛……你們兄弟各有所長,日後也要全力輔佐太子,須知獨木難成林,隻有兄弟齊心,天下太平,大清才能長久。”
四阿哥等人也緊跟著站起來,他們落後太子一個位子躬身,“兒臣遵旨。”
一番話很像是在交代後事,佟國維有些慌張,等皇阿哥們回到座位上他才站起來,勉強笑笑,“皇上,您……”他想問皇上為何說這番話,又怕聽到的是自己害怕的答案。
佟國維很清楚,他能像現在這樣,佟家能有如今的榮耀,除了靠佟家早年的戰功,最主要的還是皇帝外家的身份。如果沒了這層身份,佟家早晚會泯然眾人。這也是他為何全力支持八阿哥的原因。
可現在八阿哥眼看著再無複起的可能,與八阿哥交好同樣身後沒有多大助力的十四阿哥還未成長起來。皇上可不能這個時候卸任。
佟國維臉上的糾結康熙看的清清楚楚,他心裡深深歎息,“朕老了,體力大不如前,太子很好。這江山早晚要交給他們年輕人。”
新官上任還三把火呢,何況新皇。佟家這些年做的事情他心裡清楚,太子也清楚。等太子上位,說不得就要清算了。可若自己活著,總能保佟家幾年安穩的。葉克書這一代品行已定,下一輩好好教導還能富貴個幾代。
這些,佟國維或許並不懂。又或者,他懂,隻是懶得去思考深究,他的內心早就被‘奪嫡’這條捷徑給侵占了。
似乎不願意多談這件事,康熙轉移了話題,開始說起今年關於新物種的事情。說起這個事,康熙臉上的笑容就止不住。
大部分政事都交給太子,他也沒閒著,他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新物種上麵。這些物種確實如太子所說比小麥、稻穀的產量高,而且它果腹效果比它們更強。康熙發現,他連著吃了幾天玉米、高粱,之前因為長期久坐有些凸出的小肚子都消失了,渾身舒暢不少。
這可真是個意外之喜。
它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種子太少。
太子把所有的種子都拿出來,也才種了幾傾土地,這點產出彆說夠整個大清的國土,隻北方的百姓都不夠。
說到這裡的時候康熙是惋惜的,不過不要緊,隻要他們努力用不了兩三年就能存夠種子,讓大家嘗試新物種。想到這裡他又豪情萬丈。
最後他又說道:“早年朕曾登頂泰山,你風景讓朕難忘,朕欲明年前往泰山,到時候胤礽跟著朕一起。胤禔,你與胤祉等人負責監國。”
泰山為東嶽,有五嶽之首的美稱,它的意義與眾不同。早年康熙去泰山一路上三跪九叩甚是虔誠,隨後又每年讓人撥一份香火錢去往東嶽。他這次帶著太子,加上之前說的那番話,很難不讓人產生聯想。
國宴結束,瑪爾琿並未回府,他七拐八拐,從後角門進入八阿哥府。這個角門直接連通前院書房,他不用擔心遇上彆人,一路走得很快。
等他到書房的時候發現八阿哥正不緊不慢的坐在那裡看書。上前把他手裡的書抽出來,瑪爾琿語氣微冷,“真是難得,八阿哥居然還有閒情逸致看書。”
見是他,八阿哥也不惱,他輕啟嘴角,難得語氣有些自嘲。“安貝子說的哪裡話。我現在的處境,也就能多看兩本書。”
今日國宴,皇上並未傳召八阿哥入宮。不隻是今日小年的時候也是如此。明明是團圓的日子,他卻隻能待在府裡。
瑪爾琿被噎住,他也沒想到皇上氣性那麼大。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件事不尋常,皇上查不出來就直接怪罪在八阿哥頭上,拿他當替罪羊。
一屁股坐在他對麵,瑪爾琿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茶。“皇上今天當著眾大臣的麵說了很多,還直言要帶著太子去東嶽祭奠。我們的處境很不妙。”
緊接著他就把皇上的話複述一遍,包括自己猜測皇上想提前讓位的事情。“你有什麼打算?”
說到底他還是不甘心就這麼放棄。皇上雖然把他貶為貝子,手裡的權利也收去大半,可那些人並沒有那麼好收服,隻要他一句話,有的是人響應。
八阿哥這才睜眼看他,他思索著瑪爾琿話裡的意思,“你想要謀反?”他雖然跟太子爭,要的也是個光明正大,謀反這事從未想過。他垂下眼眸,心裡甚至想著,若瑪爾琿當真說出這番話,他是不是把人留下。
哪知瑪爾琿嚇的差點沒從凳子上掉下去。“八阿哥怎麼會這麼想?我支持你也隻是看不慣太子而已。政見不同,怎麼就扯到那什麼上麵去了。”
謀反的事情他從未想過,八阿哥說這話莫不是……
想了想他又趕緊搖頭。他不傻,八阿哥亦然,爭失敗了還好說,若是謀反,他們的命運也就到頭了。
他沒忘記皇上手裡還有個火器營,這個地方,他多次想要插手都插不進去,是獨屬於皇上的軍隊。傳聞火器營的人全部都能以一當百,那些火器殺傷力極大。
當年葛爾丹那一戰,他至今記憶猶新,多年過去,火器營肯定發展的更加壯大。他可不想上去送菜。八阿哥最好也彆有這個念頭。
他張嘴想說什麼,卻聽八阿哥說道:“沒有就好。額娘沒了,我也認命不想折騰了。你若是還有心,我給你指條路,你看十四阿哥如何?”
瑪爾琿撇撇嘴,緊跟著嗤笑道:“他?”
不是他看不起十四阿哥,八阿哥人品才學都很出色,這些年雖然在爭也做了不少事兒,折服了不少人,不然大家到這個時候也不會心甘情願跟著他。
十四阿哥有什麼,隻會怨天尤地,連最基本的控製情緒都不能。彆人怎麼樣他不知道,反正他是不看好。
在瑪爾琿眼裡看到明晃晃的輕視,八阿哥一點也不意外。瑪爾琿就是這樣的人,彆說十四,當初的自己他又何嘗看得起?
但他依舊像是沒發覺,極力推薦十四阿哥,“十四學問毋庸置疑,早前那是年紀小,如今他可出息了。而且……皇阿瑪最近對他不錯。”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總覺得八阿哥再說十四阿哥出息的時候,滿滿都是諷刺。待他仔細一看又覺得八阿哥表情一點都沒變,依舊是那副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