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迅速升溫,如同觸摸了火源。
林望野第一時間沒有撒手,時淵也沒有鬆開,輕輕捏了下關節對他說:“不早了,我打點水過來給你洗漱?”
這會兒林望野倒乖巧起來,配合點頭“嗯”了一聲。
時淵收回手轉身開門出去,片刻後端著塑料盆和杯子回來,裡麵盛著一些涼水。他拿起保溫壺分彆往裡麵倒上熱水,對林望野說:“說沒那麼方便不是騙你的,我家沒有熱水,隻能這樣湊合一下哦。”
“沒事。”林望野放下試卷,拿起桌上裝著溫水的杯子,“這是你的刷牙杯嗎。”
時淵調整著盆裡的水溫,點頭。
“嗯,沒有多餘的。我剛洗過,你放心用。”
即便是在上輩子,林望野都從來沒有過和時叔叔相互使用對方刷牙杯如此親昵行為的機會。
他心裡暗自雀躍著佯裝無所謂,拆開牙刷包裝。
“都說了沒那麼矯情。”
時淵最擔心的就是這邊的情況和陸成軒家落差太大讓林望野不適應,聽他這麼說才發自內心鬆了口氣,低頭輕笑。
林望野擠上牙膏,拿著牙刷站在屋子裡發愣:“怎麼刷啊,吐哪兒啊?”
“我都是在外麵刷直接吐在院子裡的,你……”
時淵剛想說外麵冷,讓他直接吐垃圾桶裡明天丟掉,林望野就已經端著杯子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刷完牙,林望野嘴邊掛著一圈泡沫回來把門關好彎腰洗臉,隨後換盆加了點熱水順便把腳也給洗了,擦乾之後把腿支棱半空中在地上瞅了一圈,發現沒拖鞋穿。
倒洗腳水回來的時淵看到他這奇怪的姿勢頓時忍俊不禁,走上前剛要把自己的拖鞋給他,下一秒隻見林望野撐著桌麵光腳站上椅子,反身就要往他身上撲。
猝不及防的時淵下意識展開雙臂想接住他,林望野卻冷不丁來了個急刹車,拍拍胸脯。
“嚇死,差點忘了你腿還沒好。”
時淵雖能正常走路了,但還沒完全好透徹。聞言也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垂下胳膊。
林望野轉身
麵朝單人床,躍躍欲試。
“跳上去不會塌吧?”
時淵忍不住笑:“能把鐵床踩塌算你厲害。”
話音落後的下一秒,林望野來了個立定跳遠,在單人床正中央精準著陸。
他用最快的速度把衣服脫到隻剩秋衣秋褲,泥鰍似地往被窩裡一鑽,安詳地閉上雙眼。
“比陸成軒那舒服。”
這話一聽但凡是超過三歲都很難相信。
時淵沒戳破他,語氣卻染上幾分調侃:“陸成軒聽到這話都要忍不住在你床底下放C4炸彈了。”
“真的。”林望野側過身,在枕頭上撐起手肘托著頭,“大床真的很讓人沒有安全感,我老被鬼壓床,夢見從懸崖上掉下去。”
林望野從不對時淵說謊,這件事情也不例外。
他是真的不喜歡睡大床,上輩子也不喜歡,如果躺的地方太寬敞很容易做噩夢。所以即便是單人床也要睡在靠牆那邊,另一側放上抱枕把自己夾中間。
時淵坐在書桌前對他解釋說:“這都屬於一種常見的生理現象,叫睡肌抽躍症。”
“哦~”
林望野盯了他一會兒,表現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是缺個人抱著我睡。”
“……”
很少會在聊天中接不上話的時淵喉結滾動了一下,沒能給出任何回應,垂眼看向試卷,發現自己看不懂剛才解了一半的那道題。
林望野見好就收,轉頭看向側牆上世界地圖。
“姑姑說我第一天上幼兒園的時候,班裡所有小朋友午休都哭著要找媽媽,隻有我不哭,老師還誇我乖。我從來沒有媽媽陪著睡,當然沒什麼可哭的。”
臥室裡很安靜,幾乎沒有任何聲音。
隻有窗外偶爾傳來寒風呼嘯以及幾聲狗吠。
時淵合攏高考衝刺試卷,把筆帽蓋上,站起身走到床邊坐下,輕聲說:“然後呢?”
“太小時候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為數不多的記憶裡總在羨慕彆的小孩有人哄著睡覺。我有個很喜歡的叔叔,每次睡不著的時候我就會給他打電話。他有時可能在忙事情,沒什麼時間回應我,但隻要聽著他電話那頭和彆人說話或是走路的聲音我就能安心,不知不覺睡著。”
由於已知林望野最後的歸宿是福利院,時淵沒有再問“然後”。
隻緩緩伸手,輕柔地摸摸他的頭發。
“下次睡不著可以給我電話。”
林望野抬眼看著他,眸光微顫:“你會無論多忙都接嗎。”
“會的。”時淵給予肯定的答複。
林望野從被窩裡伸出小拇指:“不能騙小狗。”
時淵伸出手指和他拉鉤,哄小孩般低聲說道:“不早了小狗,睡吧。”
臥室裡溫度不高,胳膊放在外麵久了挺冷的。
他乖乖躺回被窩裡,用被子遮掩半張臉隻露出眼睛和鼻子,眼巴巴望著時淵:“你也睡唄……”
“嗯,我去關燈。”
待他走到門口把燈光熄滅,房間內瞬間陷入濃重的黑暗。
林望野忽然間視覺儘失什麼都看不清,擔心時淵不小心撞到什麼,迅速坐起身去摸外套裡的手機試圖幫他照亮,很快發覺旁邊的床墊微微下陷,被掌心壓著額頭按回去躺下。
“做什麼?彆著涼。”
視網膜逐漸適應周遭昏暗的光線,林望野通過黑影的輪廓找到了時淵所在位置。他眼睜睜看著對方脫掉層層衣服,緊接著掀開被子躺在自己身邊。
寬度隻有一米二的單人床躺兩個一米八的高中生幾乎留不下什麼縫隙,更何況枕頭被子也隻有一套。
身側熱源尤為清晰,完全零距離緊貼。
某種程度上,也算是……
睡了……
林望野總覺得自己劇烈的心跳會通過皮膚傳遞,隨時被對方察覺。他咽了口吐沫,乾脆一不做二不休,鼓起勇氣翻過身一把抱住時淵的胳膊。
刹那間,他清晰感覺到對方的肌肉僵硬了一瞬。
時淵緩緩轉頭,聲音壓的很低,聽起來有些沙啞:“怎麼了?”
“暖和。”林望野輕聲說。
沉默數秒後,時淵低聲輕笑,翻身過來抬起胳膊把他的頭按在自己頸窩,無形中擺出一個禁錮的姿態,緩慢拍打著少年後背:“睡吧。”
正在發生的一切對兩個人來說都宛如美好到有些不真實的夢境。
時淵拍背的動作輕柔到了極點。
林望野在被窩裡睜著眼睛,完全不敢大聲呼吸。
“我喜歡你”這四個字呼之欲出,幾乎已經頂在了他喉嚨口。
可近鄉才會情怯。
他絲毫不敢驚擾對方,生怕會破壞此刻繾綣眷戀的親昵。
就像在捕捉最心愛的那隻蝴蝶,如果飛的還遠,那就必須追快。如果在花朵上停留,就必須最大程度放慢動作一點點接近。
上一次林望野就是因為沒有見好就收,才惹得蝴蝶扇動翅膀再度飛遠。
這次他必須小心一點,再小心一點
近在咫尺的呼吸聲格外令人安心,溫暖的懷抱迅速催生睡意。
困倦在黑暗中勢不可當洶湧來襲,林望野努力想要感受久一些這個擁抱,眼皮卻越來越重,睫毛隻執拗地抖動三下便沉沉睡去。
過了很久,通過平穩的呼吸起伏,時淵確認懷裡的人已經睡著了。
他沒有停止拍背的動作,謹慎小心地低下頭。
黑暗中什麼都看不太真切,更何況時淵有些近視,隱隱隻能看到懷裡人高挺的鼻梁。
他極小幅度地挪動另一隻手托住林望野的下巴,將指腹貼在他的嘴唇上輕輕摩挲了兩下。
“晚安,做個好夢。”
輕輕一個吻落在少年額頭,力度如羽毛飄落般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