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某個地方後,林深忽然停下腳步。
“我家到了。”
陸成軒緊接著轉過身,目之所及是再尋常不過的一棟居民樓,上方寫著“6單元”。由於光線不那麼充足的原因,正對著的樓道口裡麵略顯昏暗。
停頓片刻後,林深抬腳走進去。
陸成軒抬手拉著繩子把飄在空中氣球拽下來,緊隨其後上樓。
樓道裡安裝著聲控燈,或許是因為年久失修也沒有物業管理的原因反應有些遲鈍,在兩人踏入一樓之後沒有任何反應。
林深用力跺腳,整棟樓的聲控燈全都亮了。
爬到五樓,林深從大衣口袋裡掏出鑰匙插進鎖孔,扭了一下之後忽然發覺不對。因為這是他童年時住的家,後來經濟條件變好之後一家人就搬走了,這些年也沒租出去,算下來空置了十年不止。
隻有他會偶爾回來看看。
離開關門之後他也會按照習慣反鎖兩圈,而現在鑰匙隻轉了一圈門就開了。
明顯有其他人來過。
林深狐疑片刻,推開門走進去。
雖說是三室一廳,但房子麵積算不上大。當年買了新房子之後家具家電也都換了全新打的,一家人搬走的時候基本什麼都沒帶走。
客廳的老電視機、蒙著白布的帆布沙發、貼在空白牆壁上的獎狀和大紅花。
一切都是原本的模樣。
主臥隱隱傳來動靜,林深轉頭望去,看到父親從裡麵走了出來。
對於林深會出現在這裡林鵬程顯然並不意外。
真正令他感覺意外的是緊跟著林深走進來的另一個人。
兩人前後腳出現,林鵬程第一時間將目光鎖定在那兩件相同款式的大衣,在那瞬間眉頭快速擰了一下,轉瞬恢複
() 麵無表情。
空氣中彌漫著灰塵和木質家具淺淡腐朽的味道。
父子倆隔空對視,誰都沒有說話。
對於林鵬程出現在這裡,林深非常不舒服,因為後來搬進更大更寬敞的新房子之後父母也變得更忙,歸家的時間更少了。
這棟房子承載著非常多關於母親的回憶。
而父親的形象即便曾經高大偉岸過,也在得知這個人有過精神出軌行為的時候徹底湮滅了。
心理上,林深非常不滿意林鵬程出現在這裡。
因為他們一家人直到今日還回到這裡,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懷念這個家逝去的女主人。
看到林鵬程微紅的雙眼,他不僅一點感覺都沒有,甚至覺得有些好笑。
人走茶涼,深情的模樣給誰看?
隨著陸成軒跨入門檻,“砰”
的一聲巨響在耳邊炸開。
在如此寂靜的室內這動靜和核爆沒什麼區彆。
無聲對峙的父子兩人皆是一震,距離更近且毫無防備的林深嚇得腿都軟了。
他倉促回頭,看見陸成軒站在門口手裡提著一根繩,繩子末端綁著七零八碎的粉色塑料薄膜。
老房子防盜門有兩層,裡麵一道木門,外麵一道鐵門。
鐵門老化生鏽,外麵翹了一層皮。
大概是陸成軒經過時沒留意,豬頭氣球炸了。
故地重遊,林深心中本來隻有懷念,在看到林鵬程的那一瞬間內心深處有關於不滿、埋怨、憤怒等所有情感全都山呼海嘯的上湧。
而這平地驚雷般的一聲瞬間把他炸懵,大腦一片空白,什麼情緒都沒了。
方才客廳裡的劍拔弩張陸成軒當然能感受到。
他的視線在父子倆身上遊離,神色自若地說道:“抱歉。”
“你......”
林深無語凝噎,終究是把吐槽的話咽了回去。
無論和陸家有過什麼摩擦,陸成軒畢竟還隻是個學生,沒有正式接手家裡的生意。身為長輩,該有的格局林鵬程還是有的。
即便他知道陸成軒算不上普通高中生。
雖然清楚林深對這位父親有很大意見,但出於從小到大根深蒂固的教養,陸成軒還是主動打了個招呼:“林叔叔好。”
“哎。”
林鵬程應了一聲之後就沒有人再說話,氣氛逐漸開始變得尷尬。正在此時,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是陸成軒有電話過來。
於是他又說了聲“抱歉”之後去樓道接電話,片刻後返回。
尚未等他開口,林深就率先問:“有事兒L?”
“嗯。”陸成軒餘光看向林鵬程,繼續對他說:“不算特彆急。”
這話意思很明顯是在向林深表達如果需要可以留下。
林深心領神會,卻還是揮揮手。
“去忙吧。”
“行。”
陸成軒望他一眼,確認他情緒相對平穩之後點點頭,和林鵬程簡單眼神交流示意了一下就轉過身。
“把我兔子帶回去讓林望野好好養著。”
林深忽然說:“彆被咬了,也彆給我養死了。”
陸成軒看他一眼,又低頭看向籠子裡的兔子,比了個“OK”的手勢頭也不回的走了。
下樓的腳步聲消失後,屋子裡又回到了父子倆對峙的窒息場麵。
林深從小到大做事從來不藏著掖著,和誰玩不和誰玩都很明顯。在林鵬程的認知中,林深和陸成軒初二之後就已經不一起玩了。
他壓根沒想到林深會帶著陸成軒出現在這裡。
結合林深之前驚天地泣鬼神的出櫃行為,林鵬程沒辦法不懷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如果換了彆人,當著麵可能不說什麼,等人一走他肯定會立刻質問究竟怎麼回事。
可當懷疑對象變成陸成軒,他卻猶豫了。
這麼多年來,林鵬程早已被環境浸染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商人,無論遇到任何事先思考的都是利弊。
他沉默許久,問出的是另外一個問題。
“你帶他過來,他有沒有跟你提過這裡什麼時候拆遷?”
用最快的速度琢磨清楚林鵬程在想什麼之後,林深嗤笑一聲,臨走前撂下一句。
“他跟我提過的事多著呢。我想說就說,不想說你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