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不是容易的事。
首先變異馬蜂速度奇快,她的肉眼難以跟上,其次這裡馬蜂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鋪天蓋地來回亂撞,她根本分不清哪隻是哪隻,說是找出女王蜂了,就是盯住普通的馬蜂移動都做不到,更何況她連女王蜂長什麼樣都清楚。
最壞的可能是女王蜂壓根不在這裡,而是躲在其餘兩個地方。
黎瀟瀟壓住下唇。
戰況進入白熱化階段,人類的異能者動手,她看到那位穿著軍裝的帥氣兵姐跳上巨石頂端,整個人如被拉風的弓彎起,接著雙手用力朝前剪去,夾雜著寒冰的暴雪迎麵襲來。
黎瀟瀟猛地一哆嗦,隻覺從盛夏進入嚴冬,她不過受到餘波擦過,口鼻間便已吐出白汽,被暴雪刮過的蜂群猛地一頓,速度驟然減緩,被暴雪直接命中的馬蜂更是凍僵,砸地上刷地粉碎。
趁它病,要它命,戰士抓住機會瘋狂消滅敵人。
但這樣高強度的範圍控製不能持續多久,很快兵姐的臉上露出疲倦,卻咬牙支撐,這樣的過程顯然是痛苦的,黎瀟瀟望著兵姐咬破的嘴角,鮮血蜿蜒而下,她扭過頭繼續觀察馬蜂。
光靠肉眼是不可能找到女王蜂,需要彆的手段,快想想自己有什麼優勢能夠利用,對了,她對馬蜂異常有吸引力……
可這有什麼用!
對所有的馬蜂都有吸引力,就和沒有吸引力什麼區彆!
黎瀟瀟握緊手,望著不斷摔倒又替換上的戰士,吹出暴雪的兵姐已從巨石上摔落,被戰友掩護著拖到後麵,局勢再次變得膠著,雙方幾乎都是拿命在填,她心裡都快急瘋了,說不定變異馬蜂突發起總攻就是她的原因,不然之前雙方相安無事,怎麼自己一來發狂了。
這樣一來……犧牲的人豈不是因為她才離去的。
黎瀟瀟垂下眼,輕柔的風拂過她的眼角,變為淩厲的颶風,將聚集的馬蜂群衝得七零八落,沒被正麵擊中的變異馬蜂也被卷入風中,無法保持平穩,優勢再一次來到人類這裡。
“冷靜。”陳默的嗓音在她上方響起,“我在。”
這是默哥第二次和她說他在,頭次還是紅月的時候,每次聽到都會讓她心安,是啊,她在乾什麼,現在可不是自責的時候。
黎瀟瀟深吸氣,重新整理起思路,這次她注意到一個點,自己帶來時馬蜂雖然騷動,卻沒有直接進攻的意思,是等營長將誘捕器交給她後,馬蜂群才瘋狂進攻。
而整個蜂群是受女王蜂控製,這說明最初自己的吸引力,還不足以讓女王蜂失控,直到加上誘捕器,女王蜂無法抵擋這個誘惑,才命令馬蜂攻擊,也很好地解釋那些馬蜂的目標為何是自己。
也就是說女王蜂處於一個能夠觀察到她的位置,不管是就在此地,還是可以通過工蜂視角看到她,如果自己加大誘惑,將它吸引出來的可能性很大!
黎瀟瀟茅塞頓開,心中隱約有了思路,人類對於變異馬蜂而言就是食物,一塊蛋糕之所以誘人,除去它美味的口感,還有甜蜜的香氣。
她低頭掃過四周,飛快從地麵抓起一塊木屑,用尖銳的那頭毫不猶豫劃開自己的掌心。
殷虹血液流出的霎那,就如毒蛇吐出信子,發出嘶嘶的誘惑,蜂群猛地一頓,然後發現更為猛烈的衝擊,雖然攻勢更猛,但行動被本能占據主導,攻擊變得雜亂無章,更不要說互相配合,戰士處理起來反而比之前更為應手,不像先前那樣不斷添加新的傷口。
黎瀟瀟握著拳,以免傷口愈合,鮮血不斷滴落,目光在蜂群中掃視。
她猜的沒錯,蜂群的失控就是女王蜂的失控,它已經壓抑不住自己的本能,很有可能會混在蜂群裡襲擊自己。
餘光中有什麼閃亮的東西引起她的注意,那是一種比金屬更加明麗的亮黃色。
馬蜂是黑黃交雜的顏色,但它們的黃色是黯淡的,更不可能向金屬那樣反光,隻會讓人感到危險厭惡,所以那抹亮黃才會如此格格不入。
“默哥——”黎瀟瀟睜大眼,心臟直跳,她想要說的話太多,最重要的就是她可能找到女王了,但舌頭卻失去控製,她隻能重複,“默哥——”
而陳默向來不會讓她失望,立刻就理解她想要表達的意思,颶風朝著那個方向攻去,瞬間殺死大片馬蜂,藏在蜂群包圍裡的亮黃失去掩護,終於暴露在大家的眼中,那是一隻體型更為巨大的馬蜂,腹部尤其臃腫,顏色也更為明亮。
在與視線相撞的瞬間,女王蜂發出尖利的嘶鳴,蜂群再次湧動,一批衝到女王蜂前用身體保護它,另一半則繼續朝黎瀟瀟襲來。
黎瀟瀟看得想笑,她的血液確實誘惑巨大,哪怕暴露了,女王蜂依舊不願放棄,但內心絲毫沒有放鬆。
即使發現了女王蜂,不代表它那無數的工蜂消失了,他們要從那麼多馬蜂中殺死它們的王,難度巨大,接下來會是一場硬站。
但令人沒有想到的是,從剛才起就像是普通戰士那樣使用噴槍殺敵的營長,突然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刀,他直視女王蜂重重劈出一刀。
隨後神奇的事情發生了,營長明明劈中的是身前的空氣,女王蜂卻受到重創,從腰部被劈開掉在地上,它還沒有死去,掙紮的翅膀發出悲鳴,生機迅速從它身上抽離,圍繞著它的工蜂成片往下掉,天空恢複原本的顏色,露出黎明前的日出。
誰都能看出它要死了。
營長將刀插回刀鞘,黎瀟瀟注意到他的腹部被拉出一道長口子,看起來像是刀傷,血液源源不斷流出,醫護人員衝過來,飛快給他包紮止血。
黎瀟瀟退開兩步,給醫護人員讓出位置,被攔腰截斷的女王蜂,腹部忽然出現傷口的營長,這難道是他異能使用的條件嗎。
應該就是這樣了,否則這個異能太可怕,隻是在營長的視線中,無視距離就能砍傷對方。
短暫的寧靜後,戰士爆發出震天的歡呼,這場捍衛生存的戰爭,最後還是他們成功了。
“贏了,我們贏了!”
“高飛看到沒有,我們贏了——”
勝利了,這是所有人心裡在想的事,這場拉鋸戰的勝利來之不易,好在是他們贏了。
黎瀟瀟坐在地上,一手枕在膝蓋,看著兵哥兵姐歡呼擁抱,側頭看向陳默,然後靠在他的肩頭。
短暫的情緒失控後,戰士們就控製住自己,他們飛速打掃戰場,清理走變異馬蜂的屍體,小的直接拖走,那些巨大的,無法移動的,就敲碎帶走,碎片剝落間露出蜂巢裡麵的結構,住著蜂蛹或者幼蟲,當然馬蜂這樣的肉食性蜂類不會產蜜。
她的視線最後落在那些躺在地上的人。
他們露出的皮膚上滿是傷口,但神色卻是寧靜的,臉上的汙漬已被擦去,就連衣服上的褶皺都已被撫平,仿佛睡著一樣,但他們永遠不會醒來了。
黎瀟瀟抿唇。
“黎場主。”
黎瀟瀟抬頭,發現是營長,他被人攙扶著,傷口已經很疼,但那張的國字臉上帶著笑意,“感謝您的幫助。”
她急忙站起來,扣扣手心:“我……我沒做什麼。”
營長有著豐富的閱曆,自然看出小姑娘在難過什麼,她把這場戰鬥歸結為自己的錯,善良的人總是會在自己身上找問題,哪怕那個誘捕器是他交給她的。
“不,不是這樣的,”營長嚴肅否定,“我們是有意開啟這場戰爭,且一直為此做好準備,因為拖得越久,情況就越對我們不利,可惜變異馬蜂很克製,導致戰局膠著不下,我要感謝你打破局麵,要不是你,我們也沒容易找到女王蜂。”
是嗎,原來是這樣嗎,巡邏營早就想進行總戰,並且為此做好了準備。
黎瀟瀟身體輕快很多,摸摸鼻子:“不、不用謝,畢竟拿了錢嘛。”
營長忍俊不禁,讓醫護人員快去處理小姑娘掌心的傷口,必須要消毒,野外細菌多,稍不注意就會感染。
黎瀟瀟被酒精痛得縮起來,好在她的傷口不深,隻是比較長,擦過酒精以後就能包紮起來。
醫護人員叮囑她:“傷口注意不要碰到水,飲食也要緊口,少吃辣海鮮之類的發物,以清淡為主。”
什麼不能吃辣?!
黎瀟瀟隻覺晴天霹靂,整個人都不好了,她現在吃飯全靠辣來添味,不然根本吃不下去,再看默哥滿臉若有所思,那認真的神色,她估計是無法說服對方加辣椒了。
還有讓她更加生無可戀的,一向沉默寡言的陳默主動詢問:“那河鮮呢?”
醫護人員用笑眯眯的表情說出世界上最可怕的話:“一般來說河鮮可以,但紅月之後不知河鮮發生什麼變化,所以還是不要吃的好。”
黎瀟瀟隻覺眼前一黑。
那她還能吃什麼,不就隻剩下土豆了嗎。
不敢多不願意,她還是被忌口了,黎瀟瀟盯著藤框裡變異馬蜂屍體,準備回去就燒掉泄憤。
打掃戰場的事她就不參與了,屬於她的那部分巡邏營會給她送過來,不如回農場等著,持續那麼高強度的戰鬥,神經一直緊繃,她早就累了,回去睡覺多好啊。
營長讓強子護送他們回去,靠近封鎖線的時候,有人在幫犧牲戰士整理遺容,她放緩腳步:“他們怎麼辦?”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但強子聽懂了,他沉默一瞬說:“會見家人最後一麵,再被葬入公墓,分發一比撫恤金。”
“這樣嗎。”
黎瀟瀟要是沒有參與戰鬥,切身感受到戰爭的慘烈,用身體去堵馬蜂,她也會覺得這個結果很好,星府已經做到送做到的一切,可她覺得還是不夠。
他們做出的犧牲該被更多人知道。
最終她沒有開口,隻是對著烈士們鞠躬。
回去的路上,她和陳默商量:“這次得到的戰利品,我想拿出一些分給戰士們,你看?”
這是她和默哥一起戰鬥換來的,肯定要問對方的意願,不能擅自決定,而且犧牲的英烈重要,活著的人就不重要了,他們是所有人一起戰鬥的,他們都在保護她。
陳默;“好。”
黎瀟瀟得到肯定,就把自己的想法和強子說了。
強子沒想到願意把自己的東西分給他們,就算分到每個人頭上不多,但這份心意足夠了,“我……”
他側頭吸了口氣,強子不知道其他人當兵為了什麼,他就是想要保護這群可愛的人,“謝謝。”
黎瀟瀟最不擅長的就是麵對這種鄭重的道謝,她開玩笑:“你拿到再說吧,萬一我中途反悔,你豈不是白白被我騙來感謝。”
“那我可就虧大了。”
強子看出她不在意,就沒有再說,感謝不應該用語言,而是用行動。
黎瀟瀟回到農場,李師傅和錢森齊齊迎出來,見他們好好的,都鬆了口氣。
李師傅雖然不知道他們去乾嗎,但能感受到氣氛的凝重,他可不希望黎瀟瀟出事,不光因為她要雇傭自己做事,更重要的是這個小姑娘是好人,他自己不敢當好人,但希望好心的人能有好結局,讓人覺得這個世道至少沒有那麼黑暗沒救。
黎瀟瀟回來後,草草洗完澡就睡了。
這一覺睡得昏天黑地,被人叫醒以後,還覺得睡不夠,死活睜不開眼,叫她的那個人見她困得厲害,揉揉她後腦勺的頭發,就讓她繼續睡了。
等她自己徹底睡足爬起來,已經是晚上八點,她足足睡了十三個小時。
黎瀟瀟揉著自己發軟的肩膀,踩在地上差點膝蓋軟跪在地上,趕緊扶住床沿站好。
果然是睡太久了,她是屬於那種睡夠就絕對睡不下去的人,最多最多就是睡九個點時,像這次這樣睡十三個小時的,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
她從地下室出來,發現今天晚上是滿月,月光很亮,即使不用牽牛花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她轉了一圈,沒有看到陳默,就想喊人,剛一張嘴就發現嗓子乾得厲害,就從背包裡摸出竹筒杯。
這時一杯刺玫茶被送到她麵前,黎瀟瀟接過喝下,感覺喉嚨舒服不少:“你在。”
陳默:“在廚房。”
黎瀟瀟這才想起他們新造了廚房,以後吃飯就不用縮在露天的煤爐前,不用在風吹雨淋了。
她轉身,看到木屋後麵升起的嫋嫋炊煙,很尋常的一幕,她的心卻被觸動到,駐足看了一會:“要是能拍照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