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我在三國說評書 離機 7468 字 7個月前

從東郡到濟南也算是有些距離,後世開車有公路的情況下都要開三個半小時,更不用說現在了。但若是現在順著水道乘船而下,卻也並不遙遠。

腦袋裡過了一遍地圖,最近黃巾頻發,姚珞估算了之後知道陳宮大概率還是走黃河水道到達的濟南,看著他跟在自己身後的樣子淺淺打了個哈欠:“你坐船辛苦,不好好休息下?”

並不意外姚珞知道自己是怎麼來的,陳宮看著她似乎走得有那麼點歪歪斜斜的模樣微微皺眉,偏偏她看上去歪歪斜斜其實下盤極穩,他也不好說什麼,隻是輕輕點頭:“不必了,我昨日就已經到了濟南,已經歇夠。”

“原來如此,那正好我和你說明下,我並不知道你師父是誰。”

“我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師父是誰。”

聽到這句話時陳宮微微側頭,看著滿臉無聊的姚珞又將視線放在前方:“你真的不知道?”

“稍微猜到一點,但是知道和不知道,又有什麼意義呢。”

人去如燈滅,她師父給她留下的東西不過一間院子與滿屋子的竹簡,最多再加上個太史慈——太史慈還要她來養,就算師父曾經是有多撫弄風雲的人,如今也不過一抔黃土罷了。

“你是他的弟子。”

“當今這世上,我是他弟子這件事情才是最無用的。”

她說的沒錯,的確就是這樣。原因也沒有什麼彆的,就是最簡單的一個。

姚珞是個女子。

來到濟南之前陳宮就有聽他的祖父聊起過姚珞,然而就算有那位師伯各種誇讚,也無法讓自己師父釋懷,甚至於說出對方必是蠱惑人心的妖孽之類的話。但是對他來說,卻並沒有這麼大的偏見。

既然祖父把師伯說的地上少有,那麼地上少有的人所誇讚的人,哪怕她現在還是個小姑娘,也必然有其優秀的道理。

“你來是要我跟你回去?”

“並不是。”

嗯?

“若你希望來,我便會送你去東郡。若你能夠獨自為生,那又何必換個地方。”

曆史上的陳宮是這樣的個性麼?她覺得有點奇怪。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也並非是思考陳宮的個性問題,看著朝自己走來的一個愁眉苦臉的男人,姚珞隨手把警惕的陳宮拉到自己身後,看著有些拘謹的對方點了點頭:“曾木匠,這是怎麼了?”

“姚小先生,俺老婆她,前幾日生娃兒生的艱難,到現在都不肯喂他,我昨日甚至還看到她想把他給溺死。”

穿著簡陋的匠人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旁邊明顯穿著斯文的少年,對著姚珞愈加低聲下氣起來,甚至於還偷偷給她塞了三五個銅板:“好歹也是自家娃兒,您可能幫我勸勸她?”

“虎毒尚且不食子,這婦人——”

“行了,你不知道這些,婦人產子之時多左性,你又生不了孩子,未經他人苦,莫笑他人哀。”

對著陳宮隱晦地翻了個白眼,姚珞順手把銅板給推了回去,看著愣怔的男人伸手突然開了她的折扇,在麵前若有若無地搖了兩下:“沒事,我今日本來就要講這個。倒是曾木匠,回頭你得幫我看看有沒有好木材,我要做個棋盤。”

“好好好,一定留心給您留著,多謝多謝。”

看著他逐漸走遠,姚珞才重新邁步,對著因為一句“你又生不了孩子”黑臉的陳宮輕笑了起來:“我說錯了?”

“你……你這話未免太過粗俗。”

“啊,難不成你生得了?失敬失敬。”

“……”

“身在市井,沒必要那麼斯文。再說,你是不是不知道我乾什麼的?”

眼前已經能夠看到茶攤,姚珞施施然合扇走了進去,聽著小二“姚小先生來了”的招呼與周圍“轟”得一下全跑出來看的人群,慢條斯理地掏出醒木啪得一拍:“今天天氣好,大家都出來曬太陽哈?”

“姚小先生,您今日還講相爺殺貪官麼?”

聽著這個聲音姚珞側頭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許掌櫃,笑眯眯地搖了搖頭:“不不不,今日我不講這個,我們講點兒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國家,叫鄭,鄭國有個孩子名寤生,意思就是母親難產生下的孩子。

聽到這個開頭時陳宮猛地抬起頭看著那個侃侃而談的男裝小姑娘,在發現周圍全部都目不轉睛地聽著“惡毒親媽迫害可憐兒子”的劇情時下意識往後挪了挪,差點沒摔了個仰倒。

她在說《左春秋》,她在對著這些從來沒有念過書,不識字的愚民,說左傳。

他們聽得懂麼?

聽得懂,每個人的表情都告訴他,他們能聽得懂從她口中說出的篇章。

母親因為難產不喜歡自己的兒子,喜歡順產的小兒子,所以想把家產全給小兒子。然而終究家裡的東西都是大兒子的,小兒子不開心,就帶著人準備去害大兒子。

書中記載國中之事,在她口中,無非也就是鄰裡爭奪,小家家事罷了。

“然後那大兒子看母親還是要幫小兒子,特彆憤怒也特彆痛苦,畢竟那可是親媽啊,能怎麼辦?大兒子可生氣了,畢竟老母親偏心眼兒了那麼多年,他也受不住啊。因為實在是太生氣,他就對著自己母親說了一句,‘不到黃泉,不再相見’!”

她的聲音一瞬間變得渾厚而悲傷,又帶著些許決絕,仿佛是真的鄭莊公來到了濟南大街上,對著所有人說出了這句話。周圍的人聽到這裡蜜餞也不嗑了,一個個都開始爭了起來。

有說大兒子未免有些太過,也有說這當娘的都偏心眼成那樣了,大兒子的舉動也無可厚非;當然,也有說小兒子太被母親溺愛慣得無法無天之類不同的聲音。每個人都在說著自己的想法,坐在茶攤裡的小姑娘卻笑眯眯地用折扇托住下巴,良久才再度拍了醒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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