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還真是個好朋友。”
姚珞嘴角抽搐著撿桌上的核桃肉,對此不發表任何意見,任由曹操笑得傻乎乎。很快曹操反應過來,看著她眼睛瞪起:“你沒些故事也給我講講?”
“我……我十一就跟著您了啊?”
姚珞哭笑不得,抿著嘴裡的核桃隻覺得這根本就不對等:“我有啥您不知道的啊。”
“你當時,你當時和陳公台的事兒,就沒給我說過!”
“行,行吧。”
看曹操一點酒都沒喝卻像是醉了的樣子姚珞也隻能以安撫為主:“可當初還是您同意我去東郡的呢,怎麼變成我的錯了?”
“還敢狡辯!說,你們倆是不是我不在的那會兒勾搭上的!”
看著曹操那耍賴的模樣,姚珞深吸一口氣,隻覺得自己老板真是越來越無理取鬨了:“哪有那麼難聽啊!那之後就寫寫信,他每年給我做點梅子過來,您不是也吃過麼!坐船的時候我給出來的梅子!”
“居然是他做的?這麼爛的手藝,也好意思拿出來。”
“……”
您當年吃著可不是這麼說的,還說“帶勁,梅子就應該這麼酸,厲害”,這些全忘了啊?
“還有,你也沒和我說過,你那會兒和橋司徒全天下跑,沒點趣事兒我不信!”
“那就,那就說說當年我在吳縣的日子吧。”
姚珞看著曹操嘿嘿笑起來的樣子換了個手嗑瓜子,眼神也有些變得朦朧起來:“您知不知道蓴菜啊,蓴菜沒啥味道,但吃到嘴裡滑溜溜的,吸溜一下就進去了。咬起來也有點脆,還特彆嫩,要燒的話最好是燒湯。我喜歡蓴菜配小銀魚還有蛋花,切點火腿絲再勾芡調個羹,就特彆鮮美。”
曹操帶著點陰沉看著眼前開始逐漸報菜譜的姑娘,用手隱晦地揉了揉自己的的胃。還好他在磕著瓜子吃著核桃,不然真的是要被姚珞給饞死。
“不過因為蓴菜太少了,一般我饞了都得自己去撈。聽到這個我還能忍住麼?當場下水,看得慈哥在旁邊大呼小叫,老師都嫌他煩。”
“說到這裡,你沒和子義吵過架?”
“嗯……挺難說的。我是他師妹,他總是寵著我不讓我為難。”
“那若是有一天……”
“他寵著我啊,不會讓我為難的。”
姚珞淺淺地笑了笑,看著曹操表情認真:“若是真朋友,偶爾開個玩笑或者說點諷刺的話也沒什麼。但是真的做事,他會考慮到我的想法,要站隊也隻會站在我這一邊。”
曹操在想什麼姚珞很理解,無非也就是年少兩個竹馬勇士最後成了大魔王,為了爭奪唯一的位子必須要乾掉對方這種事情讓人唏噓。但看曹操的模樣,放不下的大概也隻有曾經那段最沒有利益糾纏的少年時光。
他知道自己對於袁紹來說是什麼樣的存在,也明白其實他與袁紹之間再怎麼要好也依舊徹底過去,再也沒有曾經笑鬨走過洛陽城中的情誼。隻是就算心裡知道,曹操還是不舍得的。
這種事情很難對彆人講,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說出口。但是在姚珞聽完後卻笑了起來,甚至於還主動給曹操掰了個核桃:“東家能夠和我說這些,我很開心。”
“你是不是又要得意了?”
“這個嘛,我倒是覺得我一直都挺得意的啊。”
姚珞笑得很是肆意,看得曹操也沒忍住笑了起來,甚至於選了個核桃殼扔去姚珞頭上:“行了,你也收斂點。”
“哎呀這要收斂什麼啊,說真的東家,要在你麵前我都要裝,那我和你都太失敗了。”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曹操最信任的人是誰,那麼大約除了丁夫人以外也隻有姚珞。他明白姚珞說得很對,要是連姚珞都要防備,那他這主公當得也實在是有些失職。
有人能夠傾訴,有人能夠肆無忌憚地開玩笑,也能大聲說著以後會如何,他曹操終究是不會成為孤家寡人的。
“但這麼一來,我又開始擔心了。”
“您又擔心什麼?把不高興的事情說出來,讓我開心……不是,讓我和您一起不高興一下。”
“你剛才是想說‘讓你開心開心’對吧?那我就不說了。”
曹操輕哼一聲,彆的事情都行,唯獨這事情他是不能給姚珞說的。看著姚珞哼哼唧唧帶著一肚子堅果瓜子出門的背影,曹操卻又低笑起來,伸手擦著滿是瓜果皮的桌子出神。
所以本初啊,你為什麼一定要殺公孫瓚?而且你要追著他,追多久呢?
幽州易主這件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因為公孫瓚沒有確認死了,劉協也不好直接對著袁紹說你打了幽州就讓你的人當幽州牧,隻能這麼僵持下去,然後再等個結果。
然而就像是曹操之前說的那樣,大家心思都在明麵上了,還要做那麼好乾什麼?要他換位思考,接手地盤立刻派上自己人就完事兒了。結果現在袁紹這麼想要公孫瓚徹底去死,反而讓人覺得他睚眥必報心胸狹隘了些。
天知道公孫瓚對著幽州百姓可以說一件好事兒都沒乾,但袁紹這麼咄咄逼人,居然幽州都有人在說公孫瓚其實還不錯。
“好歹也是盧植教出來的,真要什麼都不行還能和袁紹打那麼久麼。”
姚珞沒忍住和陳宮吐了個槽,順帶著再教姚小礫說話:“來姚小礫同學,咱們今天來學個《詩經》。”
“你這步子邁太大了。”
陳宮看著姚珞在認認真真地念著《殷其雷》有些好笑,再看著姚小礫好像還真的聽得懂的模樣頓了頓,等她念完才接著開口:“說起來你有聽到麼?”
“聽到什麼?”
“那就沒有。”
看姚珞似乎並不在意的模樣陳宮也沒有再提禰衡的事情,注視著眼前這對母子倆眼神格外柔和:“這幾日三公子常在放學後跑來找礫兒玩,他看他更像是自己想坐在手推車上。”
“那是真的‘不想當廚師的司機不是好將軍’了。”
姚珞嘴角一抽,曹彰這孩子簡直就是用他本人的經曆表現出後世的俗語,混搭地越來越過分,簡直想讓人扶額歎息:“夫人這兩日還來問我做什麼了才能讓姚小礫這麼乖。”
“你怎麼回答的?”
“我說因為陳公台這人,麵如春梅,宜室宜家。”
“……”
看著姚珞笑過去的模樣陳宮歎了口氣,轉頭看向懵懂的姚小礫刮了下他的鼻子:“彆和你娘學,我可真怕你成個浪蕩子。”
“阿翁?”
“這樣不也挺好的嘛。”
姚珞轉頭趴在陳宮的手臂上又一點點蹭到他懷裡,淺淺地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睛:“就是可惜我家小妾姑娘跑出去乾活養家,不然窩在我懷裡就更美了。”
“……”
看著滿臉懵懂的姚小礫,陳宮最後還是沉默著收緊了抱著姚珞的手。從阿斑來家裡那天開始他就知道會出問題,現在看來遲早要把阿斑再升個職,讓她進宮裡抓老鼠去!
隻不過現在許都的日子過太好,他們好像都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每天都在等袁紹捕捉公孫瓚,姚珞覺得現在許都的人都可以在腦袋上掛個微博id,改成“袁紹今天抓著公孫瓚了沒”再打卡“沒有”。不過她摸魚都是乾完活後摸,因此聽著荀彧的話特彆奇怪:“什麼忘了什麼?我事情都乾完了,絕對沒忘。”
“看來你是真的忘記了。孝先呢?”
荀彧無奈地轉向同樣滿臉懵懂的毛玠,將蓑衣掛在外麵後拍了拍衣袖上的雨水,找了個地方捧著姚珞泡好的熱茶歎息:“袁本初的確挺忙,但你們好像都忘記劉玄德去打袁公路了?”
“……”
“……”
啊,有一說一,確實忘記了。
姚珞甚至於好久才反應過來,看著荀彧更是滿臉驚訝:“劉玄德這麼菜?還沒打完袁術呢?”
“英存,你好像把袁公路看得太弱,劉玄德看得太強了。”
荀彧瞥了眼姚珞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其實他一開始也的確是覺得劉備動作太慢了點,但真的看到袁術的布置就知道,劉備打得艱難才是正常的。
袁術有不少部曲家將,而豫州人偷偷摸摸朝著兗州跑得都有不少,劉備這豫州牧當得也憋屈,拉起來的軍隊更是人不多。就那麼點家底,他怎麼去和袁術打正麵?
因此兩邊就僵在豫州和揚州邊界,就是不動,就是大眼瞪小眼。而且劉備也很有理由,他實力本來就不咋地,能這樣打打都不錯了,還要什麼自行車啊。
而且這麼做出個架勢來也比真的什麼都不乾要好,要是上麵真的來訓斥他攻擊不利,那正好也能哭窮要點人要點馬或者糧草,順帶在養養部隊裡的老兵嘛。
劉備的算盤打得很精明,偏偏這個時候袁紹那邊的戲更精彩,所有人都一窩蜂去看袁紹和公孫瓚了。劉備打袁術這事兒?
哎呀你們自己去打嘛,劉備你不是中山靖王之後又是宗室嘛?那對你來說肯定灑灑水啦。
不僅如此,賈詡這老頭兒在知道劉備狀況時更加壞得把他的消息都“潤色”了一邊,透露出劉備“時刻準備著”的模樣,更讓人確定劉備這兒啥事都沒有。劉備氣得肝疼又沒辦法,索性在所有人都盯著袁紹的時候自己這裡和袁術做戲。
人都是要恰飯的嘛,家底拚光了,還怎麼爭霸天下?
就算有關羽張飛,沒有兵也沒有民心,那更沒用好麼!
然而就在這秋收時節,所有人也不再去思考公孫瓚到底跑哪兒去了這個謎題。劉備久違的上書以及袁術自稱為“朕”讓許都再次陷入了沉默。劉協坐在“龍椅”上氣得渾身發抖,卻又下意識看向站在最前麵的曹操,表情裡多了點期待與探究。
雖然說大家都明白這是遲早的事情,但確實沒想到袁術這麼快就忍耐不住。
不過曹操覺得能讓袁術這麼放肆,主要還是因為劉備一直都在摸魚。劉備是宗室,宗室這麼不出力難免會給人一種“宗室羸弱”的印象。因此在這段時間裡,袁術看劉備這麼拘謹愈發囂張,仿佛覺得自己穩了,並且決定從此不當人。
他決定去當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