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最開始的時候劉協就知道, 他和他的大哥兩個人中隻有一個能夠登上皇位。他們的父親屬意他,而朝中認為應該和以往一樣立長。
爆發在他們兄弟二人之間的立儲之戰激烈而又漫長, 但在劉協看來,其實他和他大哥兩人的關係一直都很不錯。有再上巳節放過風箏,有被教導著認字習文,偶爾也有吵架,但更多的則是大哥對他的包容。
宮中似乎也樂意見到他每次見到劉辯都喊“大哥”而非“皇兄”,仿佛這樣就能夠說明他們兄弟二人之間的從序,也讓他明白其實讓劉辯登上皇位是最好的選擇。然而隨著那天何進的頭被砍下, 兩個人跌跌撞撞被一群太監帶著跑上北邙山時, 劉協就知道或許他們一輩子也不可能再和當年那樣, 能夠在宮裡放風箏了。
他的兄長登上了皇位,又被很快趕了下來, 甚至於被董卓用一杯毒酒毒死。而他卻根本什麼都沒有辦法去做, 隻能呆呆地被拉上皇位,頭上替彆人戴著十二旒帝冕。
劉辯死了, 他終究是再也沒有一個親人了。
看著董卓能夠用手中權力肆無忌憚地做事, 卻又不敢真的讓他去死時, 劉協就知道,他可以活下去,但是絕對不可能手握權力——他能夠拿的東西, 永遠都是彆人給的。
要不要試著自己去搶一下?
那也不可能, 董卓太強大了, 強大到讓他都有些頭暈目眩。他不想成為董卓這樣的人, 卻又渴望成為他。
但是終究,他也不過是一個被帶來帶去、被珍藏著、卻又沒有自由的傀儡。國事,國事——
說真的, 他連權力都沒有,國事和他又有什麼乾係?
可他還不能繼續這麼下去,他要活著,隻要他還活著,曹操就沒有辦法真的成為皇帝。所以他需要更加小心翼翼,也要去搜尋可能會打敗曹操的人。
曹操是很強,但打敗他之後,那個人打敗他的自然也會兩敗俱傷。這個時候他再伸手,是不是可以和故事中的漁夫一樣,奪回原本就屬於他的東西?
國事?他無法掌控朝政,又有什麼算是“國事”?
想要這麼回答但是不行,因為他是皇帝。如果不做皇帝的話,那他就真的什麼都不是了。
看到劉協默認的模樣其餘的人也不再說什麼,要知道奉“衣帶詔”的人可都是被曹操砍了,家人雖然免於一死但都在當苦力,現在又一個奉衣帶詔的人塌房,以至於讓人都開始懷疑這到底是風水不好還是真的有點問題。
如果說真的是有問題的話,那拿出衣帶詔的皇帝……
不不不,這還是算了,畢竟那是皇帝,不是能被隨便議論的對象。所以果然還是因為奉衣帶詔的人貪心太過——
可如果說他們是貪心太過,那曹操不貪心也認認真真做事乾活,被皇帝這麼下了衣帶詔卻也並沒有很生氣,甚至於因為劉備是宗室都放下了父仇沒有真的把人給殺了。這樣一個人皇帝還要對他趕儘殺絕,是不是也有點過分了些?
一時之間各種各樣的勸誡奏章到處亂飛,看得留守許都的荀彧都有些覺得無奈。雖然說他們料到了這個局麵,但還真沒想到有那麼多人會替他們老板說好話。
“畢竟都不一樣嘛。”
留在許都的人不多,毛玠聽到荀彧的聲音時又笑了起來:“人人都是為了利益罷了,文若不用太擔心。”
“嗯……”
“但有件事也確實得擔心一下。”
毛玠突然變得八卦起來,湊過去看著表情警惕的荀彧開口:“我前兩日看到你家小綺去找陳長文說話了,你不攔著?”
“我攔著有用?”
“說什麼話啊,你這個當爹的不問問?”
“你兒子在幼學成績墊底,需要我幫忙麼?”
“……”
毛玠聽到這幾個字氣得差點沒有把筆給掰了,他就是看今年曹植也去上學了就把自家兒子也拉了過去,結果因為他兒子年齡最小、偏偏許都幼學裡又都是什麼世家子,一下子就把他兒子給壓得看不見光。
曹植也溫柔會照顧人,但毛玠兒子毛泱真的有點小,才五歲馬都不好騎。偏偏許都學著廩丘辦起的幼學裡都是世家子,一個個都特彆自我,冷嘲熱諷得他兒子都不想去學校了。
“你怎麼幫?”
“一是去廩丘,二你可以為了兒子打上門。彆這麼看我,我可是親自去找了陳長文提醒過他的。”
看著荀彧更加溫和的笑毛玠就覺得他果然和以前不一樣了,畢竟到現在為止他與唐欣也就一子一女,每次遇到荀綺的事情荀彧這個溫潤公子鐵定化身噴火怪獸,對著誰都毫不留情。
可憐天下父母心,回頭他還是把兒子送回廩丘玩兒吧。
姚珞寫下的檄文傳到了許都,自然也就傳去了袁紹的陣營裡。看著這片檄文所有人第一個反應都是不信,誰知道這個公孫瓚是不是真的?然而袁紹卻明白,姚珞這封信的意思,也就是曹操的意思。
“終究還是需要一戰啊,孟德。”
袁紹很平靜,他知道這篇檄文上寫的都是真的,也知道公孫瓚大約是真的在曹操手裡。但是那又怎樣?
勝者為王敗者寇,隻要打勝了,一切都不會有後文。
“曹孟德是想來和我決一死戰麼?”
“……”
聽到袁紹開口時所有人一瞬間閉嘴,他也並不介意,再度抬手時表情輕蔑:“就他也想來和我比?”
“主公。”
聽到郭圖聲音的那一瞬間許攸立刻搶過話頭,狠狠地批了一頓曹操看著袁紹欣慰點頭的樣子更加嘚瑟:“那曹操還有什麼能做的?前兩年聽聞還因為沒有餘糧裁了不少人回家,而我等糧食富餘,隻要磨下去,垮的肯定就是曹孟德!”
“不錯!曹孟德越想一戰定勝負,就越是說明他怕與我等僵持。還請主公千萬當心,不要中計才是。”
“尤其是那姚英存,最會玩這一套,主公你可要警醒些啊。”
“阿嚏!”
沒忍住往旁邊打了個噴嚏,姚珞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示意無礙後索性往後一靠,打了個哈欠表情抑鬱:“肯定是袁本初那邊在罵我。”
“小聲點兒。”
“而且肯定是覺得咱們決戰肯定糧草儲備不出,要僵持著打持久戰。那就打唄,誰怕誰啊。”
彆的不說,他們糧草早就充足不少了。這幾年不斷裁軍、提高退役線的主要理由很簡單,那就是曹營幾個謀士經過劉卓的數據分析之後發現,軍隊人有點太多,地方上缺少勞動力,再進行同等規模的征兵有些得不償失。
與其繼續增兵,不如精簡軍隊,同時也可以保持旺盛戰鬥力。軍隊中服役過的人都經過思想教育、又都會讀寫,放他們回家後他們都會在家鄉有極高的影響力和說服力。讓他們去帶動村莊發展、提高村民文化水平不說,還能順帶著再看看有沒有貪汙貪過頭,一舉多得到曹操都饞了。
袁紹紙麵上的二十萬人對戰十萬兗州軍,看起來好像又是二倍兵力,但是在姚珞看來卻不是硬骨頭,而是肥肉。
“雖然我執著文化樹沒怎麼去攀科技樹,但是人民群眾的智慧才是無限的,有人替我爬了好遠好麼。”
哢噠哢噠玩著手上比以往射程更遠的□□,姚珞嘿嘿笑得很是刺激:“伯符和公瑾到哪兒了?”
“他們比較慢,畢竟要迂回的都是山路。雖然有人帶著,但要迂回穿插到袁紹後方還是有些難的。”
“抓住糧倉了沒有?”
“一直都在監控之下。”
聽著彙報曹操滿意點頭,袁紹的家底也確實厚實,烏巢糧倉滿得他都有些流口水。但是想到這個糧倉的由來曹操又覺得惡心——殺了半個城的人、另外半個城的人作為運糧奴又要日夜巡視,這樣作為“糧倉”的烏巢真是不如一把火燒了乾淨。
“放火這事兒公瑾熟。”
姚珞嘀咕了一句,手指掃過袁紹可能會進軍的路線後輕笑了起來:“咱們埋伏幾手多騷擾騷擾,然後再兩相和合,一舉擊退?”
“嗯,還是儘快解決袁本初。”
曹操沉默片刻,隨即笑容愈加苦澀起來:“要拖的時間太長,烏桓那裡發展起來就不好動了。”
現在幾乎可以說是分秒必爭,雖然鐘繇已經傳信過來說西涼這邊已經穩定下來,真要去打烏桓,也不可能讓馬騰和韓遂兩個說不定打著打著就內訌的人去。所以不管怎麼樣,他們都需要儘可能快速解決掉袁紹,然後順勢直接衝著烏桓過去。
連夜的騷擾讓袁紹眼睛下麵都掛上了黑眼圈,連帶著整個軍隊都顯露出了幾分疲態。不過考慮到曹操這麼騷擾他們也有些損失,而且他們也不可能晚上不睡,袁紹又稍稍放下了點心。
這麼騷擾就說明曹操肯定是怕了,也隻有怕了才會這麼連綿不斷地攻擊。然而就在他們所有人都在防備曹操的時候,周瑜孫策兩個人辛辛苦苦翻山越嶺總算摸到了袁紹的大後方,看著旁邊背著大鼓都來去自如的趙姯咂舌。
早就聽說兗州軍第一精銳是火頭軍,第二是樂營。火頭軍他們認,畢竟得罪誰都不能得罪廚師,但是樂營……不會是因為姚珞在所以才這麼說吧?
然而等到看著幾個樂營的姑娘漢子都是背著大鼓負重幾十公斤翻山越嶺還比他們快,孫策和周瑜是真的服了。
“慚愧慚愧,原本還以為趙營長跟不上,沒想到居然比我們還強。”
“不用,你們稍微來晚了點罷了,習慣就好。負重跑樂營跑的最多,你讓軍師來她都能邊跑邊用三弦來給您來一段。”
趙姯擺了擺手,背上一個鼓都快和三個她差不多大:“咱們時間不錯,但是攻城這方麵我就沒轍了。”
“這倒是沒什麼大問題,如今鄴城內部空虛,直接打進去都不會有大錯。”
周瑜微微算了算後點頭,看到孫策興奮的表情時也無奈:“你就這麼開心?”
“英存不是說了麼,打完袁本初,咱們就能去殺黃祖了!”
想到袁術死後揚州姚珞卻並沒有伸手拿下揚州,孫策大概就知道姚珞也是在等一個時機。而且袁術死了袁紹還在,揚州不管怎麼樣都不能全部落入曹操手中,索性就讓彆人分割拿走內鬥,回頭他們再來悉數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