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差不多?”
其實這裡才是發源地,被她帶去北方了罷了。
“配合這小橋流水,倒是在吳縣聽著《打金釵》也更有味道些。”
看著曹老板的肯定,姚珞也隻能笑著說是。走了一圈吳縣的大街小巷,曹操瞥了眼旁邊似乎渾身不自在的姑娘,沒忍住笑了起來:“你想去哪兒就去唄,彆在意我。”
“您都抓我抓到這兒來了,說出剛才那句話您不心虛麼?”
“……”
好像確實有點?
“算了算了,我很大度的。”
看到姚珞故作大方曹操也不氣,對著她抬了抬下巴:“行,那這樣你明年休假彆要了。”
“既然如此,我得考慮考慮要不要休個產假。”
姚珞想了想後看著曹操無語的模樣嘿嘿擺手,獨生子女就是最棒的,姚小礫這樣就挺好。休假沒了也無所謂,她回頭多讓陳群規定幾個法定節假日,一樣能放假:“那您跟我走?”
“行,去吧。”
看著姚珞似乎走過一條路就左顧右盼到處看看,隨後繞來繞去一路繞到城外的樣子曹操也不在意,任由她帶著自己到處亂走。看著城外的農田,姚珞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走在田埂上,最後停下轉身,看著曹操笑起來:“東家,您有什麼想問我的就問吧,憋得不難受麼?”
“你為什麼帶我來這兒?”
“嗯……”
姚珞沉默片刻,隨即伸手輕輕地拂過眼前的水稻苗:“大約是因為,這裡是起點。”
這裡是她在現代評彈學校裡第一次實習唱評彈的地方,現在隻是農田——後世姑蘇城擴展的規模真是了不得,她穿的時間也確實有些太早了點。
“繼續往前走的話,您會累麼?”
“趕緊帶路。”
“那麼遠,想想就不想走。我學校可是在園區,不管坐地鐵還是開車,不堵車也都要半個小時,太累,不想動。”
姚珞嘀咕了一句後索性也懶得再動,繼續往前時突然聽到了身後的聲音:“阿珞,你想當皇帝麼?”
想當皇帝麼。
她和曹操從來不分彼此,也不會猜疑對方。雖然這個問題問的很像是在試探,但姚珞知道曹操是真的沒有這個意思。
“想。”
“為什麼想?”
“因為……如果說我當了皇帝的話,那麼後來的女孩子就可以說,姚珞是皇帝,那我也可以當皇帝。”
曹操看著眼前的姑娘轉過身很是認真地看著他,眼睛裡似乎閃爍著光:“她們也可以說,既然女人可以做皇帝,那麼我們還有什麼是不能做的?這天下沒有比做皇帝更厲害的事情,她當了皇帝,那麼我們也可以去做任何事情。”
可以讀書,可以習字,可以當官,可以當皇帝。
“東家,我想當皇帝。”
她帶著一種信念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偏偏曹操覺得自己好像沒有任何警惕感。或者說……他似乎比自己想象的都要更加信任姚珞。
“這樣很好。”
“是吧。”
自己印象裡一直都是十一歲的小姑娘笑得很燦爛,但一轉眼她就變成了現在這樣馬上年近三十的模樣。但就算如此,麵前的姑娘依舊好看,依舊年輕,依舊有著蓬勃的誌向和生命力。
“但是我也知道,我做不了皇帝。”
“為什麼?”
“皇帝要學的很多事情,我不會;要做的很多事情,我不會;最關鍵的大概還是,我想做皇帝,但我發現其實,有比做皇帝更重要的事情。”
“什麼事情?”
“倒空世人腦子裡之前所想的一切,讓他們明白世間道理,讓他們認字讀書,吃飽穿暖,是比做皇帝更重要的事情。”
成為皇帝之後解放的隻有她一個,從上而下的改革雖然很重要,但若是最下層不明白,這樣的改革就絕對不會深入人心;從下而上的是革命,當所有人都明白了道理時,人人都可以成為革命者。
是一人,還是人人,那還用選擇麼?
“我當了皇帝很好,但不會有人覺得女人也可以當官。可若是我去教導他們,讓他們明白女人可以做他們男人做的事情,讓他們明白不管是男是女本質上都是人,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才會在以後有人自發認為,女人也可以當皇帝。”
“你可真是夠會出題的。”
聽到這裡曹操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他看著眼前這片稻田時突然想到了之前有人和他說過崔琰私下裡的那句笑話:“阿珞,你是聖人麼?”
“我怎麼這好像是我第二次聽到了?不是,我從來都不是聖人。”
“但是在很多人心裡,你就是聖人。”
簡略字形,改進紙張,做出活字的印刷;教導所有人去認字,讓小孩子們也能脫口而出幾句《論語》;改良軍隊,讓軍隊不再是到處劫掠的模樣——
“或許當年我做的最對的一件事情,就是敲開了你家大門。”
曹操輕輕歎息了一聲,看到旁邊有塊石頭隨意拍了拍,坐下後錘了錘自己的腰:“你想要我當皇帝麼?”
“好吧說實話,我挺不想的。”
“噗。”
看到姚珞臉上的笑容曹操也笑了:“怎麼,怕我隨便砍了彆人的頭?”
“一方麵是有點怕,另外一方麵嘛……東家,這世上從來都沒有萬世的王朝。”
“我想想啊,以前聽到你說過的一句話,我覺得挺對的。”
聽到這個曹操點了點頭,表情瞬間變得嚴肅起來:“我大秦傳承百世,我大漢千秋萬代,那麼咱們撐過兩百年就算勝利?”
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曹操是在玩梗還是真心這麼想,姚珞覺得自己就這麼卡在那兒了,而且卡得很讓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知道,王朝更迭就像是現在一樣。後人的事情後人去做,他們若是被百姓推翻了,那是因為百姓知道他們不好。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世上萬物終有時,連石塊也會化為砂礫。人世百年,若有人說我一句‘儘責’,那也很快活。”
“所以……東家要準備當皇帝了?”
“雖然我也想實現你的願望,可惜這天下還是得有個皇帝。隻是我和彆人不一樣,你在我旁邊,之後我朝所有的皇帝,大約也不會和以往一樣。”
她的腰板一直都是挺直的,人也一直都是站著,仿佛沒有人能夠讓她倒下。曹操看著她悠哉又往前行走的模樣也腳下用力站了起來跟著她往前:“你之前就和我說過,沒有百姓參軍後,就會被人指指點點的道理。他們應該要抬頭挺胸,應該驕傲於自己在這之後會守國□□。”
所以同理,就算當了皇帝,皇帝也不是高人一等,也不應該自認為天命所歸。
“大夥兒可不這麼認為,您心裡知道就行。我回頭還得讓陳長文多考慮考慮,稍稍再立立法。”
“行,還有你弄出來的考試科舉,讓長生那幾個給我也去考一遍。考試都考不過,還想當我兒子呢。”
姚珞看著完全就是在“我不用考試我開心”的曹操,隻覺得這都是什麼虎爸啊?以後曹老板兒子們都是“為了不考試我要當皇帝”,那還不如當皇帝也必須考試上崗呢。
“您也彆給他們壓力太大了。說起來若是您當了皇帝,您會讓我跪麼?”
“不會。”
“您會讓天下人跪麼?”
“不會。”
“那您要他們考試就考吧,我這樣就足夠了。”
她輕輕笑了起來,轉身手指撩過旁邊的稻苗:“雖然不完美,但也算夠用。就是等到咱們回去,估計麻煩會有不少。”
“那你會不會不準備和我一起往前走了?”
“怎麼會,我這塊小石頭哪兒有用您就去搬哪兒,我絕無二話。”
兩個人同時低笑起來,姚珞微微停下腳步看著周圍,轉過身對著曹操開口:“對我來說,這裡是一切的開始。”
雖然沒有任何影子在,但姚珞清楚地明白這裡是她曾經的學校。她在這裡學習,在這裡成長,在這裡學到了那篇《短歌行》。
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東家,來此一遭見你於濟南濼水畔,珞甚是榮幸。”
“濼水畔見你一麵開玉石對談,操不勝感激。”
對著眼前的人同樣拱手下拜,姚珞輕輕地笑了起來:“所以現在,問題來了。”
“什麼?”
“您有沒有想好,就是……”
沉默片刻後姚珞微微往旁邊挪了一步,在曹操的注視下眼神開始亂飄:“您想過沒有?”
“想過?”
“您以後開的朝代,準備叫什麼?”
不要來找她這個取名廢,但不管如何,她是絕對不會同意再叫一次“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