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連忙應了,卻見薛妍穗已徑自走來。
“娘娘,貴妃過來了。”
吳賢妃對著走過來的薛妍穗冷冷的笑,語帶威脅:“貴妃的病看來是真好了,本宮也放心了,無須再遣尚藥局的司醫去承嘉殿了。荔兒,扶貴妃入席。”
她要逼迫薛妍穗坐在下首,掌管後宮事務的是她,姓薛的絕不敢得罪自己,吳賢妃信心滿滿。
“賢妃,回你自己的位置。”薛妍穗沒將吳賢妃的威脅放在眼裡,聲音清清淡淡,卻不容置疑的要她讓位。
吳賢妃隻覺席上眾人都在看她,她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被趕走,她承受不了這種羞辱。
“薛妍穗,彆忘了是本宮掌管後宮。”吳賢妃低聲要脅。
薛妍穗輕輕嗤笑,“本宮是貴妃,本宮為尊,你,為卑。”
字字如刀,直刺吳賢妃的心,她是掌管後宮,以後有無數種方法整治薛妍穗,可此時此刻,薛妍穗不退,她就得屈居在下。
陛下馬上就來了,吳賢妃不敢和薛妍穗繼續糾纏,她頂著眾人神色各異的眼神,屈辱的退後,將席位讓了出來。
兩人擦肩而過時,吳賢妃留下一句陰惻惻的威脅,“本宮不會放過你。”
薛妍穗嫣然一笑,“彼此彼此。”
“以往沒注意,今日一見,這薛貴妃竟生得極美。”臨海大長公主捅了捅長廣大長公主悄聲說。
長廣大長公主睃了眼吳賢妃陰沉的麵龐,皺眉低聲道:“慎言,那位怒氣大著呢。”
臨海大長公主哼了聲:“阿姊太謹慎,這滿宮嬪妃,哪個能得咱們陛下寵愛,本公主就逢迎哪個。我瞧著這薛貴妃容色之盛,合宮無人可及,指不定能得寵。陛下膝下尚無子嗣,不能總寵著一個宦官。”
這般直白的將那點交好的心思挑破,也太粗俗了,長廣大長公主麵色訕然,不願搭理臨海大長公主了。
“虛偽。”臨海大長公主輕嘲,暗暗將薛貴妃記在心裡,且看她來日造化。
“皇上駕到。”
一聲響亮的高唱,讓眾人按捺下各自的小心思,齊齊起身,恭敬行禮,齊聲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薛妍穗距離禦案最近,低頭屈膝行著萬福禮,看到一雙杏黃色緞靴出現在眼前,靴子瞧著很大,靴麵上金絲銀線繡著條威風凜凜的龍。
腳挺大的,想必個頭也挺高,薛妍穗胡亂想著。
“起。”緊跟著皇帝的宦官高喊。
眾人起身。
皇帝已就坐,薛妍穗悄悄打量,乍一眼望去,不由得輕輕吸了口氣,縱然麵色蒼白,但隻一眼,她腦海裡隻有五個字——絕代的英俊。
皇帝似有所覺,望了過來,薛妍穗收回眼神,隻用餘光瞧。皇帝的視線並未在她身上停留,他隻是隨意的掃了眼,神色漠然,不止是她,他對這滿堂的人都是如此,似乎沒有人能入他的眼。
薛妍穗覺得是她或是吳賢妃坐在這裡,在皇帝眼裡或許都一樣。
這是個極度冷漠的人,薛妍穗暗自思忖,不再看他。
皇帝冷淡,列席的諸王、公主不能冷,當歡悅的樂聲奏起,教坊司的舞姬翩翩起舞,席上輩分最長的郡王捧起酒樽向皇帝獻酒。
皇帝也端起酒樽喝了兩口。
薛妍穗雙肘撐在案上,右手纏著一條輕薄的羅帕,像是在玩,暗暗數著數,三樽了,皇帝飲了三樽酒了。
“咳咳”皇帝輕輕咳嗽。
心口一緊,薛妍穗覺得皇帝的臉色更白了些,眉頭緊蹙,他不能再喝了。
坐在禦座右手邊的是昌王,自薛妍穗一進來,他就再沒說過一句話,時不時的神色複雜的看她。
“王爺,到您了。”宦官小聲提醒。
諸王獻酒,是按輩分來的,昌王回了神,捧起酒樽,起身獻酒,“臣弟恭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微微眯了眼,看向昌王的眼神如利刃,森寒而壓迫力十足,昌王額頭冒出密密的細汗,脊背彎得極低。
好一會兒,薛妍穗似乎聽到一聲克製的歎息,皇帝端起了酒樽。
不能喝,薛妍穗心裡發急。
宴席設在觀雲樓的二樓,東西兩麵的窗子儘數敞開,初夏的風吹進來,帷幔如雲翻湧。
薛妍穗右手一鬆,羅帕順著風勢飛走,向著皇帝的方向飄飛,恰好落在了皇帝臉上。
“哎呀。”薛妍穗似乎嚇到了,竟跨步到皇帝麵前捉帕子,偏又手忙腳亂,碰翻了皇帝的酒樽,灑了皇帝一身。
“陛下。”皇帝身邊的宦官驚呼。
守衛皇帝的親衛隻待一聲令下,就將薛妍穗拿下。
皇帝從臉上摘下帕子,握在手心,拳頭抵在唇邊悶悶的咳了幾聲,咽下湧上來的血。
“陛下,我……臣妾扶您去更衣。”薛妍穗輕聲說。
挨得太近,薛妍穗清晰的看到皇帝俊美的麵龐上的森冷,她與皇帝直直對視,沒有一絲恐懼。
皇帝眯起眼,眉宇間堆起焦躁的褶痕。半個月前,病勢蔓延到眼睛,隻能看清眼前一掌左右的東西,距離稍遠,便模模糊糊。
他的病無法再瞞天過海,但能夠猜出的隻有那寥寥幾人,區區後宮中的一個女人竟也來他麵前試探,他倒要看看這個大膽的女人長什麼模樣。
忽然,皇帝一隻手掌按著薛妍穗的後腦勺猛地用力,她身不由己向前一撲,鼻尖撞上他的鼻子,酸酸脹脹。
眼淚不由自主的流出來,薛妍穗氣急,腦子一抽,拽了皇帝的衣袖擦淚。
皇帝神色可怖,但隨即麵色大變。猛然起身,拽著薛妍穗離席。
陛下離席了,帶著薛貴妃離席了,一陣窒息一樣的凝滯後,聲浪嗡的一下響起。
“這……薛貴妃……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