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賊這是要打苦情牌了,薛妍穗踱著步,理著思緒。她之所以斷薛駿手腳,既是因他行事歹毒,欺壓百姓,權勢能讓他為所欲為,比他有權勢的人也能對他做同樣的事,譬如她,也為了激怒薛成、崔氏讓他們陷入瘋狂,不再隱忍。
崔氏那裡,她已經達到了目的,薛老賊得知消息竟然沒有喪失理智,果然,他的心比崔氏還要硬。
至於前朝非議她不孝、心狠手辣這些,薛妍穗毫不在乎,她是個什麼樣的人,早在陛下麵前暴露無遺了。
隻是,她皮厚不在乎,陛下會不會也不在乎?前朝議論洶洶,陛下會不會覺得沒了麵子,生了她的氣才不讓她進紫宸殿?
薛妍穗越走越快,裙擺轉成了一朵花,直到頭暈了她才停下,雙手撐在幾案上,幽幽歎了口氣,心裡在乎了人就會在乎他的看法。
不行,她絕不能讓薛老賊得逞,離間她和陛下。
瞬間,薛妍穗打起了精神,鬥誌昂揚,怎麼樣才能讓陛下消氣呢?
“張雲棟……”薛妍穗吩咐了一番,“今晚能做成嗎?”
張雲棟拍著胸脯保證沒問題,貴妃娘娘不僅獨得聖寵,還出手大方,待底下人從不苛刻,不知多少宦官宮女指著為娘娘做事呢。
“你立即去辦。”
薛妍穗則帶著人去了尚膳監。
……
“求陛下給老臣一個公道。”薛成踉蹌入殿,匍匐在地,哭聲悲戚。
薛成年輕時是出名的美男子,雖出身寒門,但容姿俱美,又有才華,有一次他騎馬入朝,先帝在闕樓上瞧見,讚不絕口,從此不斷提拔重用。
如今到了這般年歲,薛成儀容仍在,顫顫巍巍的俯地痛哭,極易引人同情。
皇帝神色淡淡,非為國事,多了幾分忍耐,耐心的聽了一陣,才打斷他,“貴妃教弟,卿要什麼公道?”
薛成情緒激動,“老臣與老妻尚在,犬子自有父母,還不需貴妃出麵。”
皇帝把一本奏章扔到他腳下,“你自己看看,欺壓百姓,為非作歹,這就是你教的?”
薛成看完,麵上悲色更濃,阿駿有分寸,不該犯的事他一個沒犯,這些事情,算得了什麼?那孽女就是故意的。
皇帝還是要護著那孽女,薛成忽的寒意頓生,皇帝是不是容不得他了,才會如此縱容那孽女。借著拭淚的動作,薛成仔細打量皇帝,這個念頭一生出來,他越看皇帝越心驚,皇帝的氣色竟如此好了?
薛成驚駭得險些喘不上氣,三四個月前太醫令秦幕秘密出京,暗探一路跟著追查,秦幕去往南疆以求南蠻巫術,南蠻巫術如同鬼神一般莫測,秦幕卻將希望寄托於此,隻能說明皇帝病入膏肓,無藥可醫了。
可現在皇帝看著哪裡像將死之人?
麵對這個驚嚇,薛成顧不得為兒子討公道了,若皇帝不死,不,隻要皇帝多活幾年,他所有的謀劃布局都將付之流水,甚至他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薛成手捂著胸口,麵色鐵青,韓道輝瞧見以為他受刺激太過又犯了病,“薛相,可要召禦醫?”
“不,”薛成打了個寒顫,臉頰僵硬的抽搐,“不用。”
他一副丟了魂的模樣,顯然是遭到了重大打擊,“老臣……告退。”
韓道輝讓一個宦官扶著他退下。
皇帝回到紫宸殿,宮門宦官忐忑的稟報將貴妃娘娘攔在了殿門外,娘娘回了承嘉殿,皇帝沒理會,徑自進了書房。
韓道輝進來請陛下用膳的時候,見他手裡握著一卷書,呃,一卷拿倒了的書。
皇帝順著他的眼神一看,麵不改色的放了書,“擺在這裡。”
晚膳擺進了書房,皇帝沒什麼食欲,韓道輝手上捧著隻蓋著銀蓋的托碗,上前彎腰,“陛下,這道菜是貴妃娘娘親手所做,請陛下揭蓋。”
皇帝挑了挑眉,凝目看了片刻。
也不知道這道菜是什麼?驗菜宦官驗了後,就蓋了蓋子,神神秘秘的,什麼山珍海味陛下都不稀罕,薛貴妃怎麼就那麼肯定她一道菜陛下就消氣了,韓道輝正暗自琢磨著,皇帝已動手揭了銀蓋。
聽到陛下笑了幾聲,韓道輝敏銳的覺出陛下心情好了許多,忙低頭看。
竟然隻是一碗蛋羹。
稀奇的是蛋羹上擺了五枚紅蘆菔片,雕得怪模怪樣的,看了就想笑。還真彆說,天青色的碗,嫩黃的蛋羹,紅紅的蘆菔片,放在一起,還挺好看。
“你看這像什麼?”
皇帝接了碗,拈起一枚紅蘆菔片,笑問。
正麵仔細看,韓道輝也笑了,“瞧著像是皺著眉頭認錯的小臉。”
“數她刁鑽。”皇帝黑眸漾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