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焯的手瘦得變形,隻剩骨頭,沒什麼力氣,握住遲晚照就像是擔在她手背上,他眼眶裡有晶瑩之色。
房間裡有些冷清。
好半響後,遲焯才微弱問道:“還走嗎?”
遲晚照用沉默代替回答。
遲焯呼吸沉重:“都是爸爸的錯啊。”
想到年少乾的荒唐事,就覺得對不住謝丹和這些孩子,雖然這些年他在極力彌補,但是很多事情,都是彌補不了的。
瓷器摔壞了,再黏上,還是有裂痕。
所以他一直不敢說,就是怕打破遲家的平靜。
隻是他老了,總是要為年輕的荒唐付出代價的,他不祈求所有人都能原諒他,隻希望他們能在他走後,善待那個孩子。
說到底,錯都是他們犯下的。
和孩子無關。
遲晚照低頭看遲焯的手,記憶中那雙寬大溫暖的手如今已是這副樣子,皮皺在一起,好似溝壑,指尖冰涼,蒼老無力。
她想到遲一凡和謝丹的話,低頭問道;“爸,你想見她嗎?”
原本無力的手抓住她手腕,遲焯呼吸越發沉重:“你找到她了?”
遲晚照見到他這副樣子閉上眼,冷漠回道:“還沒有。”
“你想見她,是嗎?”
遲焯;“小晚,她也是我的孩子。”
遲晚照頭瞥向另一邊,心裡湧起複雜情緒,遲焯繼續說道:“爸不奢望你能原諒我,但是那個孩子是無辜的,如果日後你們遇到,爸希望你能照顧點她。”
“照顧她?”
遲晚照嗤笑一聲:“那你趕快從這個床上起來,自己照顧吧。”
她說罷就站起身,遲焯猛地咳嗽幾聲,聲音在遲晚照耳邊不斷的放大,她往門口走的步伐越發的緩慢,沉重。
出了門,她靠在門把手上,遲一凡扶起她身體;“從小媽就說,你和爸的脾氣最像,都一樣的倔,那時候我還不相信。”
“現在我信了。”
遲晚照勾勾嘴角:“我是不是很殘忍?”
明明知道那人命不久矣,還說出那樣刺激他的話。
遲一凡搖頭:“殘忍?那爸爸對我們做的事情不也殘忍?”
“但是,小晚,有些遺憾不能補救,有些卻還可以。”
“我們試著找找那個孩子,讓爸爸沒有遺憾的走吧。”
遲晚照眼眶灼熱,沙啞聲音問道:“醫生說還有多久?”
遲一凡沉默了會回她:“半年左右。”
遲晚照低頭看光亮的地板,仿若能照清楚她自己的模樣,遲一凡拍拍她肩膀轉身走進病房裡。
長廊上人來人往,隻有她一個人獨坐在凳子上,神思不明。
過了好久,她才拿手機撥號。
響了兩聲才被人接起。
清脆的嗓音隔著電流呲呲聲一並傳來,那邊的人喊道:“遲總?”
遲晚照靠在椅子上,聲音低沉說道:“忙嗎?”
孔希顏還沒到劇組,早上一場戲改成十點左右開拍,所以她現在還坐在沙發上抱著抱枕,聽到遲晚照的問話忙回答:“不忙。”
饒是隔著手機,她也敏感的察覺到遲晚照和平常有些不對勁,她怎麼了還抵在舌尖上,就聽到遲晚照說;“能說說話嗎?”
孔希顏:……
說啥?
吃了嗎?在乾嗎?國外風景怎麼樣?
似乎都不太妥當。
況且她連她出差乾什麼都不清楚。
孔希顏比上午要煙煙回來還糾結,過了一兩分鐘,兩人都沒說話,隨後她咬咬牙開口:“你是出事了嗎?”
遲晚照清淺呼吸聲傳來:“沒事,就這樣,我掛了。”
孔希顏:……
電話掛斷,孔希顏拿著手機發呆。
半小時後,門鈴響起,她理理頭發去開門,門外站著周生,他手上還抱著煙煙。
孔希顏:“你怎麼來了?”
周生神色如常:“夫人,遲總讓我把煙煙送回來。”
孔希顏從他手上抱過煙煙,擰了眉,問周生:“遲總是出事了嗎?”
周生溫雅的麵容僵了一秒,隨後笑道:“沒有,夫人彆擔心,遲總說很快就回來了。”
孔希顏揉著煙煙的頭:“那她出差乾什麼了?”
剛剛的聲音分明是有點不對勁。
周生眼鏡下精光閃過,回道:“遲總說,夫人若是想查崗,可隨時打電話給她。”
孔希顏白皙的麵容有些緋紅,扯出笑容,目送周生離開。
等到關上門,她才小聲嘀咕。
什麼查崗,她這是關心好嗎?
嘀咕完她才愣了下。
她為什麼,要關心遲晚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