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煙早就迫不及待的等在自己的飯盆前，一雙前爪不停的玩飯盆，客廳裡隻聽得哐啷哐啷的聲音。
遲晚照知道它的小心思，沒好氣瞪眼它，還是從冰箱裡拿出了孔希顏做好的貓食。
她熱一熱放在了飯盆裡，煙煙立刻狼吞虎咽。
飯後她打電話讓李伯過來將公寓打掃一遍，隨後周生已經將車等在門口了。
他見到了休息了半天的遲晚照，依舊是麵色微冷，眉梢淩厲，側目看人的時候生生多了股凜冽寒氣。
周生打開後車門，低頭喊道：“遲總。”
遲晚照點頭，坐上車，等到周生上車後才問道：“這兩天江遠聯係過你嗎？”
周生遲疑了會回道：“沒有。”
江遠是魏焱的經紀人，三年前魏焱被挖來景煙後一直是他帶的，雖然能力沒有童悅那麼強，但圈子裡也是數一數二。
可以說，如果沒有江遠，就沒有他魏焱的今天。
圈子裡也都知道江遠和魏焱關係好到非同尋常。
周生瞥眼遲晚照，他都不知道遲總什麼時候把江遠拉攏過來了。
果然——好手段。
遲晚照察覺到他的目光，低頭冷冷問道：“怎麼了？”
周生回神，答道：“沒事。”
黑色轎車在路上疾馳，周生翻了翻遲晚照的行程表，倏地問道：“對了遲總，之前您說要去探班的，還過去嗎？”
遲晚照讓他給安排的時候還沒有發生那麼多的事情，他也就順勢安排上了，雖然知道遲總剛回來，比較忙，但是看著行程表裡的安排，他還是多嘴提了一句。
遲晚照嗯了一聲，想到剛剛在視頻裡見到的孔希顏。
和平時完全不同的一麵。
她心中微動，淡淡開口：“去吧。”
周生想了會說道：“遲總，網上這兩天對夫人的評價逐漸轉好，話題度也一直保持著，微博熱搜上了三次，童悅那邊已經給官微施壓，相信孫導也不敢再給夫人臉色。”
遲晚照沉默著沒回應，隻聽到夫人二字的時候瞥眼周生，隨後收回視線。
車廂裡依舊是一貫的低氣壓。
片場裡，所有人都在忙碌，今天郭一惜不知道怎麼得空跟著孫導過來了，劇組上下除了孔希顏，她都打了招呼，還和顧玲吳青說了一小會的笑話。
孔希顏坐在另一邊化妝，傅秋氣哼哼的說道：“也不拍戲，不知道來乾什麼，耍威風嗎？”
“生怕人不知道她抱著孫導的大腿。”
孔希顏斜斜看她一眼，壓低聲音訓斥：“小秋，以後這些話在我麵前說也就算了，若是傳到彆人的耳朵裡，你還想不想在圈裡混了？”
傅秋不甘心的回道：“那她們平時議論你都沒說私下，還嘲笑你……”
孔希顏知道她是再給自己抱不平，小秋這個人沒什麼壞心眼，直腸子，所以相處起來，輕鬆是輕鬆，但是做事不過腦子，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圈子裡，是討不到好的。
平時，孔希顏也會多指導指導，今天看她光明正大的說郭一惜的不是，孔希顏立刻冷臉看著她：“小秋，你要記得在這個圈裡，多做事，少說話，尤其是閒話。”
小秋縮了縮肩膀，麵對孔希顏難得的怒氣，她聲音弱弱的：“我知道，我隻是氣不過。看到她們那樣排斥你，我就來氣。”
孔希顏輕笑：“理彆人做什麼，一起拍戲也不過短短幾個月，彆在意。”
傅秋這才平氣，她蹲在孔希顏身邊，仰起頭看著她，說道：“孔姐，你真大度。”
大度？
她可不大度。
孔希顏也沒和傅秋解釋，隻是收回視線，不一會兒化妝師過來給她補妝，下一場要開拍了。
等會拍的一場戲是林梁已經收集到證據，準備去宮中，沒料到左相早就有所察覺，反將了林梁一軍。
皇上受到左相的壓力所迫，不得已將林梁收押，準備審訊。
在裡，這隻是皇上和林梁的一個計謀，但是楚芊並不知情，她見林梁被收押進監獄，急火攻心，準備夜探監獄。
殊不知，左相的人也有想除掉林梁的計劃，就準備讓林梁死在獄中。
如果楚芊去了，很有可能會擾了皇上的計劃。
所以，去不得。
入冬，寒風凜冽，楚芊穿著單薄的羅裙站在亭子裡，不一會丫鬟小跑過來，附在她耳邊說道：“小姐，準備好了。”
楚芊點頭：“走。”
剛準備走就看到她爹右相神色沉重往這邊走來，楚芊眉頭微皺，還是低頭喊道：“爹爹。”
右相站在她麵前，臉板著，聲音低沉：“準備去哪？”
楚芊神色如常，風輕雲淡的口氣：“沒準備去哪，準備回屋。”
“回屋？”
“回哪個屋？”
“芊芊，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想乾什麼！”
楚芊被揭穿了也不見窘迫，仍舊脊背挺直，月眉星眼，越發的落落大方。
“女兒不知道爹爹這話什麼意思。”
右相狠狠將夜行衣摔在她身上：“不知道？”
“好啊。我的女兒多有用啊，都可以瞞著我了。”
楚芊眉頭稍稍皺起，眼瞥向一邊的丫鬟，右相開口說道：“你不用看彆人，是我在你身邊安插了眼線。”
“爹！”
楚芊不可置信的喊了一句，隨後有些微惱：“您在我身邊安插眼線乾什麼！”
“把我當成賊了嗎？”
右相看她桀驁的模樣就來氣，他老來得女，夫人走的早，府中再沒有添上女眷，他對楚芊是萬般疼寵，原怕她會恃寵而驕，沒想到她的性子竟與他年輕時候越來越像。
也聰慧至極。
他很欣慰，所以平常很多事情都由著她。
但是今天這件事，她是萬萬不能去的。
她若是去了無非兩個結局。
要麼被當成左相的人斬殺當場。
要麼就是破壞了皇上的計劃，事後也難保。
彆看皇上平時對芊芊愛護有加，但是除掉左相，是他多年的心願。若是被芊芊破壞，隻怕是他也保不住。
所以，去不得。
偏偏，他的這些話不能說，誰都不知道左相的耳目有多少，萬一在他府上也有，那就糟了。
所以他冷著臉，硬是逼楚芊：“不準去！”
“來人，請小姐回屋，沒我的命令，不準她離開房門半步！”
楚芊瞪大眼，咬著牙喊道：“爹！”
右相看向其他人：“愣著乾什麼！還要我說第二遍！”
他很少發火，現在怒火中燒的樣子讓眾人吃了一驚，連忙去拉著楚芊。
楚芊掙紮不從，喊了一句：“爹，你不讓我去，我就死給你看！”
“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打在孔希顏臉上，包括孫導在內的人都愣住了，這場戲原本安排並不是真打，隻需要借位即可，誰都沒想到何老會突然狠狠打下去。
何老依舊是板著臉一言不發，孔希顏隻是怔了秒很快入戲，孫導心都吊起來了，眾人都捏了把汗。
“OK！”
孫導剛喊了OK就聽到何老對孔希顏說道：“對不起孔小姐，剛剛那場戲，我隻是覺得真打效果會更好。”
“沒來得及和你商量，對不起。”
他一連說了兩句對不起，孔希顏卻在他眸子裡見到了鄙夷，甚至道歉的態度也很不屑。
孔希顏剛張口：“沒……”
“孔姐！”
傅秋迅速跑到她身邊喊道：“快讓我看看。”見到臉頰旁不太清晰的掌印，她惱火的對何老說道：“何老，您這是什麼意思？”
“若是我們孔姐因為您這巴掌拍不了戲，您是準備賠償給孫導呢，還是賠償給我們孔姐？”
“而且，您擅自做主，會不會太過分了？”
傅秋就像是點燃的炮仗，嘰裡咕嚕說了一通，何老依舊老神在在的站在那裡，仿若一點都沒聽進去。
就連孫導都要給他幾分薄麵，何老在圈裡的名聲其實極好，他的形象一直是高大，敬業，甚至幾次抱病拍攝，不管是嚴寒還是酷暑，從來都是親身上陣，不需要替身。
所以他的黑粉少之極少。
再加上他的侄女是何薇，現在的一線大腕，流量擔當，隨便走到哪隻是露個臉都能霸占一天的熱搜，人氣女演員排行第二。
再不濟，他還有個前侄女婿，魏焱，現在炙手可熱，紅遍半邊天，已經被最佳男主角提名，若是不出意外，他就是今年的影帝。
所以，就連孫導，都不敢給他擺臉色。
孔希顏拉了拉傅秋的手，沒再和何老議論，傅秋氣憤的嘀嘀咕咕，仍舊在不平，但是她很快發現，片場都沒人敢來這邊，大家抱著看戲的眼神看著這邊。
就連平時對孔姐關切有加的肖承，也隻是看眼就彆開了視線。
她不禁更氣惱了。
但也沒再開口了。
還是孔姐說得對，在這個圈子裡，多做事，少說話。
過了幾分鐘後，肖承才捧著杯熱水過來，遞給孔希顏：“孔姐，剛剛沒事吧，我想過來看看，被顧玲拉去對劇本了。”
孔希顏受用的接過他杯子，抿口笑笑：“我沒事。”
肖承看向何老，又和孔希顏說了幾句，見孔希顏不甚在意的樣子他聳聳肩回了自己助理那。
不遠處的吳青幸災樂禍的在顧玲耳邊說道：“打得好！我看以後隻要有何老在，孔希顏還怎麼囂張的起來，這樣的‘泄憤’可能少不了的。”
她滿眼的興奮，好似上前打人的是她，顧玲反倒冷靜許多，有些憂心的問道：“這萬一被其他人傳出去……”
吳青斜斜看她：“彆擔心，就算傳出去，大家也會讚賞何老的敬業。退一步講，就算知道他是故意的，他是長輩，當年何薇出事，他現在替她出口氣，有什麼不對。”
顧玲這才點點頭，挑眉：“也對。”
片場裡眾人看向孔希顏的神色各異，但絲毫沒影響她，她依舊坐在凳子上化妝，下一場戲，是她頂撞了右相，兩人發生爭執，右相扔掉了林梁送她的發簪，她不管不顧的跳下了水裡去撿。
她隻需要演前半部分就可以了，跳水會有替身，一來現在天氣太冷，孫導擔心她跳水會染上感冒耽誤拍攝，二來孔希顏的胃不太好，不能吃寒，所以才安排了替身。
等到孔希顏化好妝走到孫導身邊時，郭一惜倏地來一句：“孫導，那個就是替身嗎？”
替身是和孔希顏差不多高的女孩，已經化好妝站在一邊等了。
孫導聽到郭一惜的問話側頭看眼：“嗯。”
郭一惜眼底閃過興味：“可是我記得希顏是最不喜歡用替身的，而且她演技那麼好，替身能演的了嗎？”
孔希顏淡淡開口：“郭姐放心，隻是演跳水情節，不妨礙的。”
何老聽到她們的對話冷哼一聲：“隻是？真不知道你們這些演員在搞什麼，跳個水還要替身，以為自己是落難的公主呢？怎麼？還覺得這部戲的醜聞不夠，再多個摳圖的醜聞出來？”
他很少發表這樣的意見。
因為替身也是一種職業，雖然他從沒用過替身，但是他尊重這個行業，現在出言諷刺，也不過是氣孔希顏。
郭一惜和何老一唱一和：“是啊，希顏，你看這天也不冷，還是彆用替身了，要不然你網上這幾天維持的形象可就毀了。”
“小三風頭剛過去，再加個演戲不敬業，若是再拍個替身，指不定被人怎麼戳著脊梁骨呢。”
她提到小三兩個字看向何老，隻見何老從鼻子裡哼一聲，連個鄙視的眼神都沒給孔希顏。
“是啊孔姐，我也覺得不要用替身，你演技這麼好，萬一被替身演砸了怎麼辦？這可是你重返娛樂圈的第一部電視劇呢。”
吳青站在郭一惜身邊，說完話還不忘對郭一惜笑笑。
倆人好似在真心為孔希顏做打算。
隻是她們這些話，並沒有觸動到孔希顏，反倒讓孫導擰了眉，網上自從【破繭】播出以來，一直風評不錯，他知道，其中最大的功臣就是孔希顏。
演技精湛，把書粉心目中的楚芊演活了。
雖然今天隻是一場跳水，萬一真的像惜惜說的那般，被人大做文章，落下個醜聞，那後麵的形式肯定不會太好。
孫導想了會拉了孔希顏到旁邊說道：“孔小姐，依我看，這場戲，我們就真身上如何？”
孔希顏說到底是周助理的人，他也不敢像何老那般放肆，還是有商有量。
他眉頭皺的能夾死一隻蒼蠅，滿臉糾結，孔希顏見他如此知道若是她強硬的使用替身，也不是不可以。
但那之後，恐怕孫導要給自己無數的小鞋穿，畢竟他才是導演，而她隻是個演員。
深想了會，孔希顏點點頭：“好。”
孫導這才舒眉，笑了笑：“那就這麼定了！”
孔希顏吸口氣，走到何老身邊，等場記喊開始。
何老瞥眼她，一臉輕蔑。
落水的時候雖然她早就有所準備，還是被迎麵而來的冷氣凍得結結實實，十一月份的水溫冰涼入骨，她隻穿著羅裙，剛跳水的刹那渾身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胃部冷的抽搐。
她麵色發白，涼水無孔不入，寒氣從頭到腳遍布全身。
孔希顏在水裡打了個哆嗦。
奈何孫導一直不喊OK。
她也沒辦法，死咬著牙待在水裡，冰涼的池水讓她漸漸頭暈目眩，身上的熱氣散去，空氣越來越稀薄。
“卡卡卡！！！”
孫導爆吼一聲，孔希顏終於衝出水麵，拚命的呼吸，傅秋早早守在池子邊，拉過孔希顏替她蓋上衣服，孫導還在一邊和何老說：“何老，剛剛你應該表現著急的情緒，你怎麼能臉上都帶笑呢！”
雖然孫導知道何老是想整整孔希顏，但是之前一巴掌已經夠了，他居然還想故技重施！
何老低頭：“抱歉，我們再來一遍。”
孫導罵罵咧咧發泄一通扭頭走了，傅秋帶孔希顏去換衣服，重新化妝，剛站在池子邊就聽到不遠處傳來啪啪啪幾聲。
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
孫導還沒來得及發火問怎麼回事抬頭就看到遲晚照似笑非笑的站在不遠處，依舊是上次見到的樣子。
被寒風吹得略微傾斜的身體，穿著駝色風衣，腳蹬八公分的高跟鞋，顏值絲毫不遜於在場的每一個女演員，窄肩細腰，氣質出眾。
她鳳眼眯起，看向不遠處臉色慘白的人，斂起似笑非笑的表情，臉色冷下來，說道：“孔小姐果然敬業，隻是這演技，徒有虛名啊。”
她臉色冷下來，頓時周遭的氣氛都冷凝幾分，偌大的片場噤若寒蟬，沒人敢發出一絲聲響。
周助理跟在她身後，麵上是溫潤的笑容，隻是藏在眼鏡後麵的寒光遮擋不住，睨眼何老，垂眸，低下了頭。
孔希顏定定看向遲晚照，沒因為她的話生氣，一張俏臉因為剛剛跳水依舊慘白，明眸又黑又亮，隻畫了淡妝，添了股玉軟花柔。
她們視線在空中一觸即分。
眾人雖神色各異，但眼裡遮擋不住興味，有好戲看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