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病房裡, 遲萱一直坐在凳子上,她低著頭, 孔希顏隻能看到她頭頂的漩渦。
兩人一直沒說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孔希顏開口道:“吃了嗎?”
遲萱一愣,抬眸:“吃了。”
孔希顏:“來看我?”
遲萱點點頭:“嗯。”
孔希顏淡笑:“是你二姐讓你來的?”
她眼睛笑起來宛如月牙,秀氣的眉頭舒展開, 唇角上揚, 精致的麵容因為一個淺淡的笑容而生動起來, 遲萱瞥眼她低頭道:“不是,是我自己想來的。”
她頓了頓說道:“我昨天——不是有意要傷你的。”
“對不起。”
孔希顏攏了攏長發, 神色如常:“你昨天道過歉了。”
“那不一樣。”
遲萱看了眼孔希顏的麵色,唇角囁嚅:“那是我昨天不知道你……”
她聲音很小, 幾乎是說給自己聽的,孔希顏斂神豎耳都隻聽到斷斷續續的幾個字,昨天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
她剛想開口問, 遲萱揚眸看向她:“總之, 我今天是真心誠意的來和你道歉。”
遲萱說完話站起身, 往孔希顏深深鞠了躬, 神色虔誠無比,清澈的眼睛不夾雜其他情緒, 甚至是昨天的憤慨, 現在都看不到一絲痕跡。
孔希顏淡淡開口道:“不用道歉, 我能理解你。”
遲萱抿唇憋了很久冒出一句話。
“要不然, 你也砸我一下好不好?”
孔希顏:……
她倏地想到某次她意外走光遲晚照說的話。
要不然, 我也脫給你看?
好吧。
她現在承認。
遲萱和遲晚照, 真的是親姐妹無疑!
腦回路都是一樣一樣的!
孔希顏想了想笑道:“好啊,麻煩你將茶幾上的花瓶遞給我。”
她麵帶微笑卻一本正經,遲萱愣了下迅速看向她,瞧見她眉宇間的認真,一時怔住沒動。
孔希顏擰眉:“怎麼?後悔了?”
遲萱忙搖頭:“沒有。”
她說著小跑到茶幾旁,茶幾上的花瓶比公寓的那個小,插了幾隻說不上什麼名字的黃花,湊近聞,還有些清香,她拿起花瓶轉身走到病床邊遞給了孔希顏。
孔希顏用餘光看她眼接過花瓶,隨後將花和水都倒在了垃圾桶裡,她對遲萱說:“去站沙發那。”
“背對我。”
遲萱咬咬唇,低頭走到沙發旁邊。
病房裡很安靜,安靜到她聽著自己的心跳聲噗通噗通,手心出了不少汗,她握緊了拳頭站得筆直,全身緊緊繃起,似是做好隨時英勇就義的準備。
遲萱閉上了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
黑暗的環境下讓病房越發顯得安靜,而一點細微的動靜就越是能聽得清晰。
未知的恐懼是最折磨人的。
它比死亡還可怕。
那無形的恐怖之手緊緊你攥住跳動的心,在你不防範的時候倏地用力一握,會讓你疼到窒息!
遲萱現在就被恐懼支配著,她不確定孔希顏什麼時候動手,不確定她會用什麼樣的力道,不確定她是不是砸向她頭,或許她會更嚴重點,頭部開花。
她閉著眸子,眼睫毛輕顫,整張臉煞白,身形不自覺的輕抖。
孔希顏垂眸盯著手上的瓶子,瞧準了遲萱的方向,倏地用力往那邊砸去!
遲萱隻聽到身後有東西傳來的聲音!
接著砰地一聲!
花瓶似是砸在了什麼東西上裂開了!
遲萱的身體也倏地跌倒在地!
她大口喘氣,歪頭看到花瓶的碎屑在旁邊不遠處,還有些殘餘的水漬落在地板上,發著瑩瑩冷光。
孔希顏坐在病床上看向遲萱道:“抱歉,眼力不太好,砸歪了。”
遲萱狂亂跳動的心臟慢下來,扭頭看向孔希顏。
孔希顏笑笑:“不過這是我的失誤。”
“現在我們,兩清了。”
她坐在病床邊,明明穿了一身的病服卻顯得端莊大氣,說話時不疾不徐,聲音很輕,卻重重敲在了遲萱的心上。
遲萱收回視線。
其實她知道,孔希顏和她不過幾米的距離,眼力再不好也不至於摸不到她的衣角,她就是故意用這種方式來讓她知道。
自己犯下了什麼樣的錯誤。
遲萱聲音低低的,她道:“對不起,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