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一夢因為一點錢,跟女兒撕破了臉:“用你一點錢而已,你整天跟防賊一樣防著我。那點錢,難道不是我老公留下來的?隻準你用不能我用?你……”
葉穗性格激烈,愛和恨都比常人要劇烈很多。她媽媽不提她爸的時候,她還能勉強冷靜。一提她死去的爸爸,葉穗眼眶範濕,崩潰的情緒向上翻湧,讓她話都說得費勁:“不要提我爸!你提起他,你覺不覺得丟人?你有那麼多前夫,你提我爸乾什麼!”
葉一夢女士也瘋了一般尖叫:“我讓他丟臉?你就不讓他丟臉了?你自己就讓他為你驕傲了?我懶得管你你以為你是什麼好貨色?葉穗我告訴你,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你爸瞎了眼,才落到我和你手上!”
葉穗眼中的淚無法控製,滴答滴答向下滾落。她桃腮濕漉,長發貼在臉上。她緊抿著唇,拚命吸氣讓自己不要哭出來。但她媽媽和她是一樣的人,性格強烈感情用力,愛一個人的時候好像一輩子隻愛他,恨一個人的時候會用世上最惡毒的語言去攻擊他。以前她爸活著的時候還能為她們母女二人調解,她爸去世後,葉一夢和葉穗整天便如仇人一般……
她爸真的好可憐啊。那麼儒雅的一個紳士,攤上她們這對瘋子。活著時整天看她們吵,死後也不得安寧,妻子和女兒都算計著他的那點錢……
葉穗手掐著自己的大腿,努力忍淚。她大聲吼:“總之你把錢給我放回去!我要是查到錢還沒有回去,我就去大鬨你的婚禮,讓你結不成婚!”
“嘟——”
不等手機那頭葉一夢說出更難聽的話,葉穗就砰地掐斷了電話,並且直接將她媽的號拖入黑名單,避免葉一夢再打來電話罵她。葉穗站在空廖的樹蔭下,淚落得渾身發抖,也氣得渾身發抖。她腦子亂哄哄的,一下子想到她爸,一下子想到她媽對她的詛咒——咒她日後像她媽一樣。
徒有美貌,不得所愛。
而她確實沒有繼承到她爸爸的溫和,卻繼承到她媽媽神經病一樣的脾氣。她成長期最重要的幾年,性格養成最關鍵的幾年,全是葉一夢對她的荼毒誘導……葉一夢結婚結得那麼頻繁,她有什麼理由拿爸爸來說事?!
仿佛有天大的委屈襲湧而來,葉穗眼前濛濛,她抓著塑料袋的手用力,一氣之下,將塑料袋和手機一起砸了出去,當發泄情緒——
一砸之下,聽到聲音不對。
葉穗扭頭,看到許容與一臉血。
葉穗:“……!”
從灌木口拐角走來的少年,額發眼睛全是血。總是一臉平靜的許容與現在臉很黑,他額頭先被手機咚得砸一下,緊接著,塑料袋裡的幾瓶酒對準了他,兜頭過來——
許容與麵無表情地看著對麵兩眼淚水朦朧的學姐:“……”
葉穗都傻了。
額上一道口子,半邊臉淌著血。許容與這麼滿臉血看她的樣子,像是什麼殺人犯……砸傷了人,她心一揪,顧不上哭了,慌張地過去:“你、你沒事吧?你在這裡做什麼——”
許容與摸一下自己額頭上的血,語氣不好:“我好端端在路上走,被一個神經病突然扔東西砸中。怪我是個正常人,躲得不快,沒有預料到神經病的行事作風。”
葉穗抬眼,飛快地看他一眼。
女孩眼睫上沾著水,一雙眼也濕潤烏黑。像是濛濛霧氣籠罩清湖。漂亮的臉頰因為哭泣而全是淚,濕發也貼著臉。她望來一眼,傷心欲絕的表情,梨花照水一般楚楚動人……
許容與眼睫輕微顫一下。
葉穗哽咽:“許容與,你怎麼這個時候說話還這麼難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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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放假,校醫院沒人,葉穗和許容與趕去校外門口的小診所。一路小跑,葉穗再顧不上自己那點兒傷心事,她用借來的毛巾捂住許容與的額頭,看他臉上的血不斷向下滴。少年一開始還生龍活虎地跟她黑臉,後來臉色就越來越蒼白……
期間許容與兜裡的手機響了好幾次,兩人都沒管。
總算到校外診所,大夫看到學生這個樣子也嚇了一跳,連忙招呼過去檢查縫針。葉穗去小窗□□了錢,再隔著窗,看大夫和幾個護士圍著許容與。她眸子暗暗,不敢走進去……聽到大夫說:“小夥子,你這傷口弄得不淺啊?怎麼弄的啊?”
許容與淡聲:“摔了一跤。”
大夫:“摔一跤能摔成這樣?嘖嘖。不過你倒是冷靜,我看你那個女朋友臉都要哭花了。放心吧,我儘量把線縫得漂亮點,不讓你這張臉毀了容。小夥子長這麼帥,毀容就可惜了……”
許容與漫不經心:“嗯。”
他實在不是一個陪聊的料,病房中漸漸沒人說話了。
葉穗沒有進去,她失魂落魄地向外走,坐在走廊的長椅上,感覺到後背貼著肌膚的濕汗。她彎下腰,臉埋在雙掌中,心臟砰砰,此時無比慶幸。幸好他沒事,不然她就成了殺人犯。她生平第二次目睹這麼多的血,眼前一個勁兒地發黑,坐下來,才覺得小腿肚都在抽筋。
她怔怔坐著,忽有一瞬,覺得自己人生失敗無比。
又茫茫然,想許容與出現在那裡,是不是聽到了她和她媽媽的吵架?她在學校裡營造的形象,在那時候毀於一旦吧?
多麼難堪。
哪怕是個不認識的學生聽到,都比許容與好啊。許容與他和他哥一樣,他們那種出身好家境好學習好的人,在他們麵前暴露自己的缺陷,讓她的可憐可悲好像放大了無數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