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記當然還是要做的, 來都來了。
雖然看上去許容與好像不需要……但如果這時候灰溜溜逃走,那多丟臉。何況, 自己是過來補償照顧小學弟的啊,做筆記,就當夯實自己的基礎了。
葉穗抿唇一笑,順一下耳邊的發,低頭攤開自己大一時用的課本,甩了甩自來水筆,鄭重其事地準備做筆記。恰時一個同學拿著本子來問許容與題目, 許容與幫同學解題,沒理會葉穗。葉穗翻書做筆記, 半天不知道該寫什麼,良久, 她非常地認真地寫了這門課的標題——“建築陰影與透視”。
再寫下“許容與”的名字。
大概覺得有點空,她又在“建築陰影與透視”的字邊上開始畫花、畫星星,點綴得漂漂亮亮。離上課還有段距離, 畫完花時間還有空, 葉穗乾脆畫起了卡通小人。學建築的,繪畫功底都不會多差。葉穗畫的小人, 更是生動活潑、靈氣滿滿。
等許容與幫同學解完題, 回頭一看葉穗在做什麼,許同學的表情一下子就複雜了, 欲言又止:“……”
葉穗抬起頭來, 對他揚起笑容, 青春靚麗。她笑眯眯:“好看吧?”
許容與看到她揚起的笑容,嬌嬌的,有一瞬恍惚。他沒好意思說難聽的,就拿書擋住臉,含糊地回答:“挺好的。”
葉穗倒是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沒有懟她。他沒有對她,她笑得更開心、更洋洋得意了:“我畫的是你啊,你看這個板著小臉拿著教鞭的小人,惟妙惟肖,是不是特彆像你呀,哈哈。”
葉穗特彆容易快樂,容易被自己逗笑。明明沒怎樣的事,她笑得這麼快,眼睛嘴巴都彎起來,見牙不見眼。她這樣漂亮而無憂,旁人隻是看她一眼——看她一眼,便沉浸在她的明媚中,跟著一同覺得快樂。
但是許容與沒有。
她現在笑得這麼容易,許容與卻記起她之前砸他的那天,和手機那頭人對話,氣得渾身發抖滿眼熱淚的模樣。許容與判斷,這是一個生命熱烈、感情激烈的姑娘。快樂的時候全天下她最快樂,難過的時候全天下她最痛苦。
這種人啊……
許容與冷不丁問:“你認識楊可新?”
楊可新,是現任的校學生會主席。即許容與看的那個熱帖,二女爭一夫中的男主人公。
葉穗一愣:“誰是楊可新?”
她抬頭,和目光看透一切的許容與眼對眼。許容與麵無表情,葉穗裝了一會兒茫然,才恍然大悟般:“哦,他啊,見過幾次麵。”
許容與嗬一聲,他敏銳的觀察力讓他洞悉她的遮掩:這像是隻見過幾次麵的樣子麼?某人的人際關係,一派混亂。
葉穗原本低下了頭,繼續在本子上塗畫。她猜許容與是看到論壇上那個熱帖,才問她的。在葉穗看來,那個帖子就是學生會主席他那未來老婆作的,踩葉穗上位唄。葉穗看到帖子,還是舍友回校後告訴她的。當天她就氣勢洶洶去建工院找過那位院花,可惜那位踩她上位的院花得到風聲後,躲出去了。葉穗又在緊張地準備月考,這件事就沒有後續了。
但是現在許容與問起……葉穗手指卷著自己耳畔垂下的一綹發,人仍低著頭寫寫畫畫,口上漫不經心:“許容與,知道曾藝敏吧?就是那個建工院的院花。她造謠我,把我扯進去貶低我,在網上找水軍黑我。你不可以和她做朋友哦。你要是和她做朋友,你就是我的敵人。”
許容與擰下眉。
他對此嗤之以鼻:“你真的是我學姐,不是比我還小幾歲的學妹?幼稚不幼稚?還在玩小孩子過家家的遊戲?你是世界的中心,和你玩就不能和彆人玩?你的敵人,就是所有人的敵人?不能像個成年人一樣,彼此不要乾涉彼此的交際圈麼?”
葉穗抬頭,桌下的腳重重踢他一腳。許容與吃痛,而葉穗湊身,非常嚴肅的:“不能。我的朋友不能和我討厭的人做朋友。”
許容與垂目,眼睫覆霜,霜下湖心蕩漪。眼底波光流動,酥酥的,瞥她一眼。他輕聲:“怎麼,我算你的朋友?”
葉穗反問:“不算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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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認識了這麼久,而且一笑泯千仇。
他又幫她補習功課,又幫她保守秘密,還不計較她砸傷他額頭可能導致他毀容的事。
是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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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容與停頓半天,與她認真的眼睛對視。他彆過臉,瞳孔縮一下,喃聲:“我從來沒有朋友。”
葉穗氣壞了:“喂——”
她氣急敗壞,要和這個沒有感情的人理論清楚。彆臉看向窗外的少年,看到了玻璃窗上映著葉穗瞬間生氣、張牙舞爪撲來的樣子。他心裡很奇怪,覺得難道是朋友麼?葉穗和自己是朋友的關係?眼角餘光看到人影一晃,他快速地抬手將她按下去,提醒:“老師來了。”
踏著鈴聲,老師果然夾著教案進了教室。葉穗被許容與一手壓下去,臉磕在桌上,但餘光看到老師進來,她半天屏著呼吸,沒敢反抗。和許容與這種學霸不同,葉穗見到任何老師都會本能慌張。一有老師過來,她就會乖乖地裝模作樣,把頭往下低、再低,希望老師注意不到自己。
但是老師掃一眼教室,笑了:“喲,葉穗,又來了啊。”
葉穗硬著頭皮抬頭,與老師目光對上。居然是蔡老師。之前她有一次來找許容與,正好剛剛下課,教課老師還沒離開,老師正好調侃了她兩句。這位老師,便是蔡老師。萬萬沒想到自己今天又撞到蔡老師手裡了……
葉穗笑盈盈,非常禮貌:“老師,我來聽你的課鞏固大一基礎知識啊。你講的課深入淺出,我最喜歡聽了。”
蔡老師笑:“那許容與跑去聽大三的課,是為了預習未來要學的知識?”
葉穗微怔,不解這話題怎麼轉到許容與身上了,她眼珠不自主地溜向旁邊容顏清雋、額上貼著紗布的男生。許容與心裡哀嚎一聲,其實上次去聽葉穗的課,被老師在課堂上調侃,許容與就做好了自己的八卦傳遍建院老師群的自覺。何況,蔡老師被他爸爸說著來關注他,恐怕這會兒,蔡老師也覺得他在和葉穗談戀愛。
不然蔡老師何以目光含笑、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呢?
這個時候永遠指望不上葉穗和他打配合。
許容與心裡歎口氣,他慢慢站起來,說:“老師,我去聽大三的課,是因為大一的知識我自己看得差不多了,我想研究一下,到時候向學校申請提前畢業。”
葉穗在旁邊睜大眼:“……!”
一個教室原本在歡樂看八卦的同學們發出一聲“哇”聲,震驚地看向許容與。東大教學嚴格,又是一流名校,很少有能在學校的高壓下提前畢業的學子。人和人的差距這麼大,他們還在為高數發愁的時候,有人已經在考慮提前畢業的事了……
蔡老師也是一愣,然後說:“好,下課後你再來我辦公室一趟,這個問題,我們具體討論一下。”
蔡老師再看一眼葉穗,笑道:“葉同學,好好讀書啊。彆到時候你男朋友畢業了,你還畢業不了啊。”
許容與張口:“老師,她……”
蔡老師擺手:“行了,耽誤時間夠長了,我們開始上課吧。”
他不是她男朋友!隻是她的……朋友。
老師之間講八卦能不能委婉一點!
能不能不要每次都不給他解釋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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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穗心情真是複雜。
上完課,她的筆記還沒整理好,許容與就和蔡老師先走了。他也不需要她的筆記。葉穗在周圍學弟們探究的目光下,慢吞吞的收拾書本。蔣文文這時發來一條消息,問她中午吃什麼。
葉穗發消息:文文,我感覺我和許容與之間的差距好大……壓力太大了。
蔣文文過了一會兒回消息,字裡行間透著迷茫和遲疑:他不就是你前男友的弟弟麼?你不是砸傷他腦袋怕把人砸出毛病,所以去照顧人家了麼?壓力有什麼大的?
葉穗:“……”
也對。
就是學姐和學弟的普通關係而已,學弟就算是可怕的學神級人物,和她這個學姐有什麼關係呢?
穗穗,不要壓力大!
給自己做一番心理建設,葉穗自如了許多。她在教室等半天,同學們三三兩兩地走了,下一堂課的學生開始陸陸續續進教室。葉穗收拾好書本,本來想發個消息問許容與,但是拿起手機就想到許容與之前刪除她的事。
葉穗當即嗬嗬,收好手機——
憑什麼是她主動聯係他啊?他隨便拋棄她和老師走了。肯來照顧他就是她最大的善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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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容與從蔡老師辦公室出來,又去了自己班導的辦公室。在建築學院的辦公室中,他和老師們討論了自己對學業的看法和追求。東大幾乎每兩年都會出現一個這樣的學生,課堂上的教學難以滿足他,他需要吸取更多的知識,老師們都會將各種資源傾向這種學生。
許容與詢問了提前畢業的事項,班導問:“畢業後,你自己的規劃是什麼?”
許容與:“還是繼續學習。建築學本科僅是基礎,想要走得遠,繼續深造是不可避免的。”
班導問:“還是選東大?”
許容與:“東大是國內建築學最好的大學之一了。不出國的話,我肯定還是選東大的。”
班導便道:“好,大話不必說。你這次月考年級第一,也隻能證明基礎紮實。我要再看看你大一所有課的成績,到時再幫你向學校申請修滿學分提前畢業的事。你現在是不是還在給一個你的學長做助手,準備參加那個全國高校的建築模型大賽?怎麼樣,有困難麼?如果你課堂知識已經學會了,這些活動多參加參加,對你確實是有好處的。”
幾門課的老師都在,許容與趁機向老師們問了些自己遇到的難題。老師都喜歡成績好的學生,尤其是許容與還是許誌國拜托他們照顧的,當然是傾囊相助。這樣算下來,許容與離開老師們辦公室的時候,已經三個小時過去了。
到了中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