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穗抬頭,與她身邊臉色僵硬的許容與目光對上。
葉穗眉毛一樣。
許容與尷尬解釋:“我不是來拍照的……”
但是葉穗莞爾一笑,在閃光燈亮起時,忽然主動地一把摟住許容與的肩,強迫他彎下腰。她還熱情地側過臉,將臉與他相貼,眉目冷清的少年側臉看她,目中驚詫。她笑盈盈的,勾著他肩,拍了一張今天所拍照片中尺度最大的照片。周圍一派嘩然聲,多少目光看向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俊秀男生。
葉穗給彆人拍完後,還拿出自己的手機,遞給周圍一個學生:“再幫我拍一張啊。”
她摟住許容與,不顧他的僵硬和退避,眉眼含笑地望向鏡頭,拍下了珍貴的照片。鏡頭中,女生欣喜地自我表現,男生則垂目看她,目光專注,柔情繾綣,欲說還羞。
而許容與好不容易調整好狀態,打算配合葉穗拍照。他才試探地把手搭在葉穗肩上,他就被旁邊一個男生擠開了:“哥們兒,讓讓,讓讓啊。你都和美女拍了兩張照了,把機會讓給我們唄。”
葉穗:“哈哈哈。”
許容與漠著臉,快速被男生們擠了出去,這次楊浩都救不了他。許容與一時生氣,想要擠回去,但擠到一半就冷靜下來,覺得丟臉無比,羞愧無比——
他在乾什麼?和一群白癡爭風吃醋麼?
他怎麼會做這麼幼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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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容與眼不見心不煩,被擠出人群後,乾脆幫楊浩一起收拾獎杯等東西,搬回酒店。比賽結束,楊浩他們打算在北京多玩一天,明天再回學校。楊浩問起許容與他們的比賽,許容與說成績不錯,正在參加會展。等許容與再次回到比賽終點時,圍在一起的人已經散了,葉穗不知道跑去了哪裡。
有打掃現場的阿姨看到過葉穗,許容與猶豫下,便沒有給葉穗打電話,而是找了過去。許容與在賽場偏北角的牆根後找到了葉穗,她正蹲在地上,拿著一片麵包喂貓吃。
貓奶奶一團,喵喵地小聲叫著,尾巴輕輕擦過女生纖白的手臂。葉穗就蹲在那裡,麵包屑落在地上,她的睫毛上翹,如在親吻日光。眸子清黑,肌膚瓷白,她溫柔地看著貓,眼睛一眨不眨,口中還小聲:“乖呀,都是你的,不要搶……”
許容與站在她身後,目光跟著柔下去。遠遠近近的樹枝枯燥乾冷,寥寥冷氣下,霧氣下潛,女孩眼中含著霧霜。她蹲在牆角悄悄喂貓的溫柔模樣,那在他眼中可親乖巧。暖陽融融,她展現出不為人知的美貌品質,在這裡發著光。
許容與看她喂貓看了許久,才輕聲:“你對一隻貓都比對人好吧?”
葉穗被他出現在身後嚇了一跳,回頭仰目,嗔怪而遲鈍地:“因為小動物永遠不會傷害我啊。”
許容與:“人類傷害你了?”
葉穗:“對啊,比如你。”
許容與:“我?”
葉穗喂完最後一點麵包屑,拍拍手站起來,她手指許容與,發尾一甩時,眼波流動,她是個嫵媚而可愛的女人。葉穗隨意的:“你不就是經常氣我麼?但我預計今後不一樣了。”
她含著笑,傾身看他,眼睛亮亮的:“讓我猜猜,你是來向我告白的?”
——經過昨晚那個吻後。
畢竟誰也不能當它不存在。
許容與:“……不是。”
葉穗臉上的笑沒了,她冷淡地身子轉過去,背著他:“那就是來告訴我,以後我們老死不相往來了。”
她欲離開,手腕被身後男生握住。
葉穗停住步子,詫異回頭,許容與平聲靜氣:“也不是。”
葉穗疑問地看他。
許容與自嘲:“我怕我做不到和你老死不相往來。怕不小心碰到你,怕意不平。人生最怕意難平,我不想讓你永遠成為我的一個坎。我跨不過去這個坎,你卻隨隨便便地就丟下了。我不能接受你比我好受。”
葉穗:“……”
她驚詫的:“許容與……”
頓一下:“你怎麼這麼變.態?這麼三觀不正?你接受不了我比你好過?你哥……你家裡人知道你三觀這麼可怕麼?”
許容與唇翹一下:“當然不知道了。”
葉穗:“那你又不肯向我告白,又不肯和我老死不相往來,你是要怎樣?”
許容與輕聲:“和你做朋友。”
葉穗呆住,古怪的:“做朋友?”
許容與:“退回之前的位置,我們做朋友。我想過了,你沒那麼喜歡我,我也沒那麼喜歡你。我可以把這種感情壓回去,時間長了,我們真的就是朋友了。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哥,你也太肆意,不可能走回頭路,答應和我哥複合。可我哥畢竟是我哥。我想和你做朋友,我從來沒有過朋友,葉穗,做朋友我也會很珍惜你。我可以做你的後盾,看著你談戀愛,幫你挑選合適的男朋友,幫你把關。”
他語氣古怪的:“我就是,不想和你談戀愛。”
葉穗垂眸,望著他握住自己手腕的手,他勻稱修長的指節貼著她的手,指節僵硬,貼著她的脈搏,輕微顫抖。所以她知道了他麵上這麼平靜,內心何等煎熬。
可是愛不愛一個人,真的可以控製麼?
而做朋友?她未來的男朋友能接受得了她身邊有個這麼變.態的異性朋友把關?
刹那間,葉穗忽然有一種微妙預感,她覺得,她以後……很大概率,可能……有許容與在,沒法自由自在地談戀愛了。
葉穗問:“你認真的麼?男女之間有純潔的友情麼?”
許容與俯眼,認真的:“也許會有。我們,試試看。學姐,好麼?難道你希望和我老死不相往來麼?”
葉穗盯著他半天,忽然笑開——不,她不希望。她不懂他在想什麼,但她目前,真的對他有好感,不想丟棄。
她向前走,他往後退。她一步步向前逼近他,他一點點向後退去安全地帶。兩人的位置反過來一般,充滿攻擊力的是葉穗,許容與是那個等待法官宣判的可憐人。
葉穗眼睛明亮,笑容甜美。她痛快無比的:“好啊,我願意退後一步,和你做朋友。”
她望他,不自覺地眼帶勾意:“反正我也沒那麼喜歡你。”
許容與:“我比你不喜歡我更不喜歡你。”
葉穗:“不,我更不喜歡點。”
許容與:“我更加不喜歡。”
他鄭重地想占上風,想說自己不喜歡她。他們一進一退,都迫不及待地表示自己喜歡的比較少,自己更可以全身而退。說到後來,兩人都覺得幼稚,葉穗先笑出聲,許容與頓一下,不自覺地跟著笑起來。
葉穗伸個懶腰:“那請我吃午飯去吧,餓死了,一早上沒停……”
話說一半,她看向自己抬起的手臂,許容與還抓著她的手腕。葉穗看他,他完全沒反應,還在等著她說話。葉穗隻好晃晃自己的手臂:“好朋友可以抓朋友手臂這麼長時間麼?”
許容與一愣,默默鬆開了她的手腕。
他眼皮輕跳,預感到和葉穗做朋友,恐怕不是什麼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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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容與解決完一件大事,鬆了口氣,自以為自己和葉穗達成了和解。當天下午他回到會展那邊幫忙,第二天上午,葉穗和楊浩離開北京時,忽然興致一來,打算去他們的會展看一看。好歹她也是建築學院的學生,對會展看都不看一眼,回到學校後被老師抓住提問,那多尷尬。
葉穗臨時退了票,讓楊浩他們先走。她本來打算給許容與一個驚喜,坐上出租車,才打電話告訴許容與,自己打算去看會展。
許容與沉默半天:“……你知道我們的會展今天上午是最後半天,再過半小時就結束了麼?”
葉穗茫然:“我不知道啊……”
許容與淡聲:“那你過來瞻仰一下博物館的外形,繞著博物館走一圈,就當你參觀過會展,到此一遊吧。”
葉穗:“你在嘲諷我對不對?昨天還說要和我做朋友,今天就嘲諷我?你這是朋友的態度麼?”
許容與:“……”
葉穗到現場的時候,天飄起了小雪。她微微瑟一下,仰起頭,察覺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她站在行人道上推著行李箱,靜靜凝望天上雪花時,聽到身後腳步聲。她倉促回頭,沒看清人影,一件男式大衣就披在了她肩上。
許容與淡聲:“說了很多次了,請你穿多點。”
葉穗沒吭氣。
而他從後,手摟著她的肩,聽她沒說話,大約他覺得他語氣太生硬,便換了溫和的語氣,求饒一般:“你能過來,我是很開心的。”
葉穗慢吞吞的:“我知道你很開心,就是,你摟著我肩,這好像不是麵對朋友的態度吧,容與?”
她徹底轉過身,與他直麵。許容與這才看到她沒有生氣,而是笑容俏皮。她的臉與他俯下的麵容幾乎相挨,兩人纖長的睫毛碰上,漆黑的眼珠望著彼此。許容與尷尬向後退,葉穗已經張臂,不顧他退後,她過來摟抱住他脖頸,開心道:“好啦,逗你玩的。抱吧,隨便抱。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她突然撲過來,許容與怕她摔了,伸臂摟住了她的腰,將她抱離了地麵。她掛在他身上,看他眼中映著春去春來,河川破冰,星河萬裡。
雪颯颯紛落,擁抱的男女生眉目噙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