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嬌嬌坐在矮凳上,正舒舒服服的泡腳。木盆裡灑了一些初晨新摘的花瓣,她把小腳丫放在裡麵蕩啊蕩。
身後,小丫鬟正在為她梳頭。
“小姐,今天要去祭拜祖祠,夫人交代了要穿的素一些。”
“好。”
祖祠在雁城郊外的一棟宅子裡。每個月的這個時候,都要過去一趟。
餘嬌嬌身上的首飾全都去掉了,就連衣服也選了乾淨的白色,沒有任何多餘花紋。
這次出門,淮英也隨行。
馬車到的時候,餘嬌嬌特意回頭看了一眼。
小廝低眉順眼的跟在馬車後麵,臉上的結痂比以往要淡一些。為了不被其他人發現,餘嬌嬌漫不經心的移開視線。
“嬌兒。”下車後的江氏,伸出了手。
餘嬌嬌歡快的牽了上去,她抬頭,臉上露出了純真無邪的笑容。
這一幕被淮英看在眼裡。
以往她也是笑著的,但唯獨跟江氏在一起的時候,她的笑才發自肺腑。
——真是個小騙子。
淮英心底冷哼。
“這三日,可不要偷著吃葷腥哦。要是被你爹爹看到了,又要罰你跪祠堂了。”
“我才不怕,有娘親護著,爹爹他也不敢重罰我。”
“你呀——”
“娘親放心,我會好好吃素。”餘嬌嬌摟著她的手臂,半撒嬌道。
永安侯比他們更早的來到祠堂。
男人跪在墊子上,背脊挺直,正望著眾多牌位出神。
江氏帶著餘嬌嬌上香、跪拜,她語氣頗為抱怨:“何至於每個月都來一次?”
每月一次,每次三日。日日燒香、跪拜,還不能食葷。
以往的嬌兒總是哭著鬨著,現在乖巧多了,跪在一旁虔誠的祈禱。
“夫人的好,我都記在心裡。”永安侯今年四十出頭,他比江氏大了十多歲,對這位正妻也是在意的很。
聽到這樣說,江氏便嬌嗔的瞪了他一眼。
“先說好啊,嬌兒是我的心頭肉,不到二十五歲,不許出嫁。”
餘嬌嬌:“……”
如果她沒記錯,這裡的女孩十四歲便可以嫁人。江氏當年十八歲嫁給永安侯,已經算是晚的了。
“胡鬨,哪有女子留到二十五歲的?”侯爺低聲道。
“我不管,你自己跟盛家說。”提及盛家,江氏的語氣頗為輕蔑:“商賈人家,要他們等著便等著,還能強娶不成?”
江氏性子驕縱,永安侯很清楚。他隻能暫時順應道:“這事兒以後再說,眼下最重要的是給嬌兒請教書先生。”
侯府的大小姐,怎麼能目不識丁呢。
月底就要把自己送走了。
還請教書先生乾嘛?難道是為了打掩護嗎?
餘嬌嬌垂下眼瞼,如果上天真的有靈,請保佑她平平安安的離開孤雁城。
這個危機四伏的地方,她真是一天都不想多待了。
“侯爺,司空將軍來了。”
“不見。”
自司空雁暴斃後,兩家已經徹底撕破臉。
這個時候上門,怕不是來決鬥?
侍從露出了為難的神色:“侯爺,還是見見吧,皇城來的鎮海大人也在。”
江氏驚訝的抬起頭:“鎮海大人?”
他現在可是皇帝的心腹,此次來雁城,怎麼餘家沒有事先得到消息?
永安侯麵色一沉,他起身道:“夫人,你先下去歇息。”
“不,我跟你一起。”
“爹爹,娘親,你們去吧,我再在這兒跪一會兒。祖宗們看到我如此孝順,也必定不會怪你們半道離開。”
江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那再多加塊墊子,彆逞強。”
“嬌兒明白。”
待永安侯與江氏走遠後,祠堂裡隻剩下餘嬌嬌一個人。下人都在門外守候,她看了一眼,便坐到了墊子上。
早上沒吃多少東西,現在已經餓了。
想到中午隻能吃一些清淡的,餘嬌嬌便開心不起來。
她眼角的餘光看到了桌案上的祭品,那可都是今日剛放上去,還冒著熱氣呢!
舔了舔嘴角,她便湊上前,將燒雞最下麵的一小部分撕了下來。這樣再擺正,根本不會被發現。
“噗嗤——”頭頂上方傳來一聲輕笑。
餘嬌嬌嚇了一跳:“誰?”
她抬頭,看到房梁上竟然斜躺著一個人。看上去也不超過三十歲,穿著一身灰白色的長袍,手裡拿著一個酒壺。
“沒想到,這一輩的娃娃竟然這麼貪吃。”
餘嬌嬌臉一紅,她嬌嗬道:“你到底是誰?!”
男子眉眼如遠方的山霧,他嘴角噙著一絲笑:“我是你祖宗。”
“我還是你大爺。”
她想也沒想便回嘴道。
男子喝了一口酒,他感慨道:“我在人間尋覓了這麼多年,總算是讓我找到你了。”
說這話的時候,男子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他的身形也若隱若現。
餘嬌嬌的臉色“唰”的一下變白了!
這裡是——餘家的祖宗祠堂。永安侯已經是神閒三階的武者,若是祠堂有人他不可能察覺不到。
除非,對方吃了閉氣丹,或者是實力比永安侯更強。
還有一種可能,他是……
餘嬌嬌手裡的雞肉都快握不住了,她緩緩地向後退,男子仰頭喝酒,餘光瞥到後便用手指彈飛一滴酒漬。